“陳三叔,陳三叔?”,杜月笙進了陳三的辦公室,看著埋頭在桌子上用功的陳三輕聲呼叫。陳三此時身上透出正宗的商人氣息,他戴著老花鏡,一臉的肅穆沉靜。一會兒拿算盤子劈裏啪啦的撥打幾下,一會兒在紙上寫寫記記,這範兒很吸引杜月笙。
“月笙——”,陳三聽他呼叫之後,滿臉不情願的抬起頭來。他臉上的不忿幾乎是明擺著的,那種生生壓製,而又壓製不了的怒氣,讓杜月笙有些訝然。
陳三扶了扶老花鏡:“你打擾到我,害我算錯一個數,這一個數就是一千塊大洋。”
“不用這樣吧?”,杜月笙緊跟了一句。他完全沒料到,自己一句呼喚,居然有這麼大的罪過。
“說吧,找我什麼事?”,陳三依舊坐在賬本堆前麵,屁股連抬也沒抬。
杜月笙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他呐呐的道:“我就想問一下我師傅的過往經曆,他以前是不是在商界叱吒風雲?要不他不可能調教出馬向德他們幾個那樣的徒弟。”
陳三臉上依舊是沒什麼表情:“北邊做生意的,但凡是生意夠大而又資曆夠老的人,誰不知道劉海生的赫赫威名?”,接著他悠然吟道:“賢才之臣,入楚楚重,出齊齊輕,為趙趙完,畔魏魏傷。”
“那他是怎麼來到上海的?而且來到上海灘之後,不顯山不露水,隻在鴻源盛——”
陳三擺了擺手:“據說當年他腦子一熱,仗義援助過戊戌變法那群人。後來京城就不敢待了,北邊也難立足。隻好跑到這個龍蛇混雜的上海灘隱姓埋名——”
說到這裏,陳三嘴角一翹:“咱們做生意的,隻管老老實實做生意就行。插手官場,那就是玩命。”,最後他看了杜月笙一眼:“我知道的也就是這些,好了,閑聊到此為止,我要工作了。”
杜月笙隻好出去,出去之後他微微一笑,心說陳三的脾氣當真古怪。他一旦打開賬本,真有些魔怔了的感覺。當初在鴻源盛倉庫剛跟他見麵的時候,也沒發現他有這毛病啊。哈,怪不得師傅說他有些傲氣呢。看來這不是傲氣,而是怪氣。嘿,本事大的人自然脾氣大。這個陳三,有點兒意思。
西裏弄三十五號,杜月笙又換上了他那一身打雜的衣服來到了這裏。走之前他跟孟小冬說幾天就回,可這一來二往,耽誤了何止一個月?現在心情鬱鬱的他,迫切想要見到孟小冬,見到這個在他心中占了一席之地的女孩兒。
“啊呀——”,一把渾厚中正的嗓音從宅子裏傳出來,那是孟小冬在練功。杜月笙敲門進入:“吊嗓子也不去空曠的地方?在家裏就開始了?”
孟小冬由驚轉喜:“你回來了!”,她剛往前衝了兩步,忽然意識到自己應該生氣。想到這裏,她扭過身去:“走啦走啦,沒信譽的家夥不要來煩我。工錢不是結清了嗎?你還來幹嘛?有事找思遠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