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次,盧永祥總要顧及自己的身份。他一個堂堂浙軍領袖為兒子出頭,不是不可以。可總得找個冠冕堂皇的理由,他可以說黃金榮販毒,運軍火,甚至給他定一個莫須有的罪名。總之,他不應該直接告訴陳其美事情的真相。
最後,他既然這樣抓了人,那必然是已經勃然大怒。這種情況下,他應該立刻將黃金榮押送到自己的地方。可他又說什麼“找個合適的機會再來處理此人”,這算什麼事兒?
還有,陳其美的言聽計從也大不尋常。他跟盧永祥是平級的,大可以指派手下人做這件事。為什麼他要親自來做?再說了,按照戴笠的說法,盧永祥擁護段祺瑞,陳其美擁護蔣介石。他們兩個派係不一樣,關係應該相當微妙。既然這樣,陳其美為什麼還要這麼聽話?
杜月笙越想覺得蹊蹺,蹊蹺越多他就越不能確定自己接下來該怎麼做。不一會兒,張嘯林風風火火的帶著林懷部闖了進來。他真的是闖進來的,因為門房剛剛給他開門就被他推到了一邊。
“月笙!怎麼辦?!”,張嘯林呼的喘出一口氣,舉止如同張飛闖入了千金小姐的閨房。
“不管怎麼說,救人是第一位的。”
“說的不錯。”,張嘯林搓了搓手:“老爺子這些年待我不薄,我總得給他出力。”
“豈止待你不薄,待我也很厚。”,杜月笙微微一笑,遞給張嘯林一支雪茄,那是為了讓他平靜下來:“這是從感情上來說。要從現實角度來說,咱們的事業現在還離不了他。他要完了,咱們兩個得多很多麻煩。所以,於情於理,都要趕緊救人。”
“你說吧,怎麼救!”,張嘯林狠狠的吸了一口煙:“你主意多,我聽你的。陳其美那邊你說得上話,我看不如——”
“天一亮我就去找他!”,杜月笙自己也點上一支雪茄:“總要弄清楚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咱們才好對症下藥。隻要摸準了盧永祥的態度,到時候該賠禮賠禮,該送錢送錢。也別怕拉不下臉來,人家是大軍閥,咱們放低姿態不丟人。”
張嘯林就在這焦灼萬分的心情之下等到了天亮。杜月笙看了看表,已經是早上六點半了。現在是初秋,六點半已經大明大亮,可以去找人了。
他和張嘯林驅車直奔總督府,沒想到他們剛下車,門口的崗哨就站了過來:“杜先生。”
杜月笙是總督府的常客,崗哨自然認識他。杜月笙也認識這崗哨:“李兄,麻煩你給我通報——”
“大都督早吩咐下來了,他要我見到你就趕緊把你迎進去。”,姓李的崗哨回答他。
杜月笙微微一愣,陳其美算準了自己會來?瞧這模樣,他今早上就是在專門等著自己啊。杜月笙對著崗哨拱了拱手,帶著張嘯林舉步就往裏走。
“張先生就留步吧。”,崗哨也認識張嘯林:“萬分對不住,大都督吩咐,隻想跟杜月笙談。您要是執意進去,那你們倆就隻能聽到冠冕堂皇的場麵話。這一次,注定要無功而返了。”
張嘯林略一沉吟,點了點頭:“月笙,救人要緊,你就自己進去吧。”
杜月笙點一點頭,獨自進了總督府。他在總督府可以說是熟門熟路,又有哨兵指引。不一會兒,就見到了在正廳一身中山裝打扮的陳其美。
“陳大都督,大早上月笙冒昧了,沒打擾到您吧?看您這一身裝扮,似乎要出去啊。怎麼?這麼早就要公幹?”,杜月笙先微笑著打了個招。
“你說話還是那麼滴水不漏,這時候都沉得住氣。”陳其美對他笑了笑:“都不是外人,自己找地方坐。還沒吃飯呢?在這兒跟我一起吃吧。當然,前提是你得有吃早飯的心情。”
“月笙此來的目的,想必大都督早就知道。”,杜月笙要在最短的時間內把話題引到正事上麵。
陳其美點了點頭,他扶了扶自己的金絲眼鏡,然後一指身上藏青色的中山裝:“看見沒?我穿著這一身行頭,就是為了提醒我自己我是黨國的人。嗯,同時也是提醒你。”
杜月笙點一點頭:“黃金榮這件事,的確錯誤在他。可我不明白的是,陳大都督為什麼會親自去抓他?他盧永祥麵子再大,黃金榮罪過再重,好像也不值得您親自出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