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宅,杜月笙的車在緩緩駛近,依舊是袁珊寶在駕車。距離門口不遠了,杜月笙吩咐袁珊寶:“把車燈關了吧,大晚上的開著太招搖。”
車燈關閉,汽車在黑暗中向著孟宅緩緩靠近。袁珊寶忽然驚呼一聲:“呀,門口有人!是誰?”。杜月笙定睛一看,門口果然站著個人。那人西裝革履,不是梅蘭芳是誰?
此時梅蘭芳撐著一把油紙傘,靜靜的站在孟宅前麵,既不開口,也不敲門,看那樣子,似乎準備站足一千年。
“他又來幹什麼?”,杜月笙臉上浮現出一絲不屑:“老子拚死拚活,他倒想來撿現成便宜?嘿,能幹的不如會說的?”
袁珊寶一拍方向盤:“這次不用客氣,我直接下去把他拎走。嘿,就他這小身板兒,我能拎起倆來——”
“不。”,杜月笙擺了擺手:“靜觀其變,看看他要做什麼。”
車內的兩個人在看著,門前的一個人在站著。小雨絲絲,壓根也沒有停下的意思。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杜月笙耐心十足,袁珊寶可有些坐不住了。這都大半個小時了,梅蘭芳的腿不酸嗎?
“小冬——”,梅蘭芳終於開腔,這讓杜月笙和袁珊寶精神一震。
梅蘭芳沒有大喊大叫,他的聲音雖然高,但卻很平靜:“我想了整整一天,終於學會了勇氣和擔當!從此之後,我不再是一個優柔寡斷的人!我想我以後能好好保護你。”
門裏沒有動靜,梅蘭芳又喊了一句:“小冬,給我一個機會——”
吱呀一聲大門打開,出來的不是孟小冬而是孟思遠。孟思遠臉上浮現出罕見的認真:“梅老板,您回去吧。昨夜剛剛遭逢大變,小姐心情不好,您又何必逼她?”
梅蘭芳搖了搖頭:“這是兩碼事,我不是在逼她,而是在求她原諒——”
孟思遠搖了搖頭:“外麵下著雨呢,要不,您來我屋裏坐一坐?”
梅蘭芳慘然一笑:“小冬不歡迎我,我進去幹什麼?”
孟思遠不再多說什麼,轉過身來歎一口氣走了。走的時候,他沒有把門重新閉上,而是任由那門就那麼開著。門內的情景一覽無餘,孟思遠走向了正廳。看到他進去,梅蘭芳知道他是去為自己說情的,於是他心裏又火熱起來。
過了十來分鍾,孟思遠又出來:“小姐說了,您沒錯,錯不在你——”
梅蘭芳眼中閃過神采:“她原諒我了?”
“您沒錯,也就談不到什麼原諒不原諒的。”,孟思遠在轉述孟小冬的話:“這一切本該如此,您走您的路,她過她的橋。從此之後,再不會有什麼交集。”
梅蘭芳愣住,孟思遠沒再多說什麼。孟小冬剛剛有難的時候,梅蘭芳的沉穩和鎮靜,讓他心裏也很不痛快。
他重新退了回去,這次,他把門也關上了。吱呀一聲木門關閉,也把孟梅的最後一絲聯係,最後一絲情愫,給關閉了。
梅蘭芳還是不走,不過他再也沒有出聲說話。他就這麼在雨中靜靜地站著,一動不動。
“月笙,咱怎麼辦?總不能跟著姓梅的一起晾在這兒啊。”,袁珊寶抱怨起來。
杜月笙搖了搖頭:“就陪他在這兒晾著,我倒要看看,他有多大的心勁。”
於是他們就幹陪著,杜月笙迷迷糊糊的睡去,也不知睡了多久,忽然他的頭歪了一下。頭一歪,他立刻被驚醒。外麵的雨還在下,梅蘭芳還在那兒站著。
他看了看表,已經是淩晨四點了。再有一個小時,天就要大亮。身邊的袁珊寶,已經發出響亮而均勻的打鼾聲。
忽然,梅蘭芳動了。他長歎一聲,話裏滿是酸澀和無奈:“小冬,保重!”。說完之後,他踢踏踢踏的踩著雨水走了。杜月笙嘴角勾起一個笑容:“你真好本事,站了幾乎一夜。”
梅蘭芳走了,這四個字是他們之間最後的對話。從此之後,他當真是跟孟小冬各過各的,再也沒有一絲交集。孟梅聯手,從此不複再有。不知有多少戲迷,為此扼腕歎息。
杜月笙伸手把椅子靠背放了下去,他也要休息一下了。靠背嘎啦一響,袁珊寶從夢中驚醒:“誰,怎麼回事?”
“月笙哥。”,袁珊寶看到是杜月笙弄出的聲音,剛剛高度緊張起來的精神不由得又放鬆了下去:“姓梅的走了?咱們進去?”
“算了吧你,人家正在睡覺呢。”,杜月笙心裏不確定今晚孟小冬睡不睡得著,不過他想還是不要打擾他的好。他看了看表:“將就一下,咱們在車裏再眯一會兒。明天早上見過了孟小冬,咱們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