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雞一唱,天又亮了,剛從打坐中轉醒過來的李顯霍然睜開了眼,抖了抖身上披著的白狐裘袍,一挺身,站了起來,也沒驚動早已累得趴在一旁酣睡著的高邈,大步走出了城門樓,立於城碟處,嗬了口氣,搓了搓略顯麻木的雙手,微眯著雙眼,神情輕鬆地望著遠處剛從地平線上探出個頭來的紅太陽。
五天了,自打越王軍首次攻城至今,已是五天過去了,軍心士氣遭到嚴重打擊的越王軍盡管休整了兩日之後,又發動了接連三日的狂攻,可惜除了在城下再次丟下一地的屍體外,半點收獲全無,甚至連城頭都沒能再次登上,毫無疑問,越王軍已是再無能為了的,縱使如此,李顯也不曾有一絲一毫的大意,始終堅守在城牆上,以為諸軍之表率。
“陛下,末將已將戰馬備齊,請陛下明示!”
就在李顯默默沉思之際,一身甲胄的張明遠領著李耀東等諸將興衝衝地從城門樓旁的梯道處冒出了頭來,但見其幾個大步走到了李顯的身後,一躬身,抱拳行了個軍禮,高聲稟報了一句道。
“嗯,不急,等著罷,戰有得你打!”
李顯用兵素來大開大合,還真從未似此番這般被人壓著狠揍的,自是早就思忖著要發動反攻,今日便是反擊的日子,不單遠道而來的河西軍已運動到位,從相州一路殺來的李伯瑤已到了蔡州,離洛陽也已是不遠了,是該到了將這場鬧劇結束的時候了,不說諸將們躍躍欲試,便是李顯本人也心緒難平,不過麼,眼下還不到出擊的時候,李顯自不會衝動到盲目之地步,也就隻是笑著揮了下手,淡然地應答道。
“諾!”
李顯既已開了金口,一心盼著能參與反攻的諸將們自是不會有異議,各自躬身應諾不迭。
“嗬。”
李顯沒再去理會諸將們,而是轉回了身去,將目光投到了遠處的越王軍營地上,嘴角一挑,露出了絲譏諷的微笑……
“來人,給孤拿酒來!”
越王軍營地的中軍大帳中,剛從宿醉中醒來的李貞隻覺得頭疼欲裂,昏昏沉沉地下了行軍床,踉蹌地走到幾子前,雙手抱起酒壇子,便要往口中倒了去,隻是酒壇早已空了,任憑其如何倒,都沒見滴酒落下,直氣得李貞麵色鐵青,一把將空壇子往地上重重一擲,怒氣衝天地嘶吼了起來。
“父王,您不能再喝了。”
聽得帳內響動不對,恭候在帳外的李溫等人都不禁為之一哆嗦,彼此對視了一番之後,還是李溫比較有膽色,一撩大帳的簾布,疾步行進了帳中,苦著臉,低聲下氣地勸說道。
“放屁,你想渴死孤麼?滾!拿酒來,快,再要囉唕,軍法從事!”
攻城不順,相州又已丟了,再算上長子慘死,首席謀士遁逃,李貞已是徹底灰了心,此際隻想著靠酒精來麻醉自己的神經,卻又哪聽得進李溫的勸說,不單不聽,反倒是暴跳著亂罵不已。
“父王,您……”
一見李貞狂亂若此,李溫不禁有些子慌了神,還待要勸,突然間聽到一陣淒厲的號角聲隱隱傳來,忍不住便打了個寒戰,不為別的,隻因曾在河西軍中呆過多年的他已聽出了這號角的來曆,赫然竟是河西大軍到了,心一急,也顧不得甚禮數不禮數的了,一把拽住李貞的胳膊,急吼吼地嚷道:“父王,不好了,是河西軍來了!”
“什麼?這不可能!”
一聽李溫如此說法,李貞可就顧不得再發怒了,先是一愣,接著便有若被踩住了尾巴的老貓似地跳了起來——對於河西軍,李貞可是無比之忌憚的,若不是得知了崤山大雪崩一事,他也不敢如此放肆地狂攻洛陽城,而今洛陽城未下,而河西軍已到,形勢對於李貞來說,已是壞得不能再壞了的。
“父王,您趕緊下令罷,我軍此際若是不撤,怕是來不及了!”
李溫比誰都清楚河西軍的戰力之強大,根本就興不起對抗之心,這就打算趕緊先撤回尚在自家手中的蔡州,至於到了蔡州後該如何,此際的李溫卻是顧不得去多想了的。
“不能撤,傳孤之令,各部緊守營壘,沒有孤的領命,任何人不得擅離大營!”
猛醒過神來的李貞顯然要比李溫更沉著一些,他可不敢將己方的後背暴露給以騎軍聞名天下的河西大軍,真要是此際撤退,那絕對是被河西大軍趕得放了羊,唯有先緊守住大營,尋機再撤,方有可能逃出生天。
“啊,父王,這……”
一聽李貞如此下令,李溫當即便慌了神,張口結舌地不知該說啥才好了。
“混賬,愣著作甚,還不趕緊傳令去,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