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潛淵問話,姚馥蘭遲疑良久,終於放棄了防線:“我……我有個孩子。”
“你說什麼?!”潛淵猛地扭頭,直升機也隨之一抖。機艙裏的人異口同聲叫起來:“我的七處長啊!扶好方向!大家的命可都在你手心裏抓著呢!!!”
潛淵趕緊恢複正常操作:“姚馥蘭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姚馥蘭小聲哭道:“我生了個孩子,是個兒子,他才一歲零五個月,剛剛蹣跚走路,還不會說話呢!”
“和誰生的?”潛淵追問。
“不是委員會裏的人,是在外麵認識的人。”姚馥蘭艱難地說,“男朋友。”
潛淵簡直氣不打一處來:“姚馥蘭啊姚馥蘭,你怎麼能做這種事?你疏忽大意害死了賢和不要緊,這才是實打實的違反紀律啊!”
尋秋池插嘴:“她不能生孩子嗎?”
潛淵正色道:“不能,至少不能與普通人生。我們的存在本身就違反著自然規律,是和無量界妥協的產物。尋秋池,你如果不是加入委員會,可能現在已經死亡了;我、九皋和法師早已野墳荒塚,骨灰不存。我們這個組織雖說維護著兩個世界之間隱秘的聯係和規則,但對於循環界的普通人來說,它是不存在的,作為其成員的我們也是不存在的。”
他補充說:“如果大眾知道了什麼叫做‘反選擇委員會’,那麼他們的情緒會化作海嘯吞沒我們,以及他們自身。想一想看,原來死亡以後還有一個確定的世界在等著他們,會有多少人會選擇直接結束自己的生命?又會有多少人以‘送你去更美好的世界’為由殺害他人?會摧毀多少善,又會顛覆多少惡?比如有些人會說,原來納粹的種族滅絕並不壞啊,那些早夭的猶太孩子都到了無量界幸福快樂了嘛,那還得給他們頒發個和平獎呢。”
“姚馥蘭。”他輕輕搖頭,“你不應該和普通人過多接觸的,太荒謬了。”
姚馥蘭連忙為自己辯解:“我、我什麼也沒說,況且在孩子出生之前,我已經和他分手了!”
潛淵皺眉:“分手了?什麼意思?”
還是尋秋池老司機,脫口而出:“啊,你搞那什麼一夜什麼情!”
姚馥蘭臉一紅:“差不多吧。”
潛淵扶額:“你……你也太……”他簡直無話可說,需要冷靜一下。
燕語拍拍他的肩膀:“你還是專心開飛機吧。”
姚馥蘭說:“不管你們怎麼看我,不管委員會裏的所有人怎麼看我,我愛我的孩子,非常非常愛。我活了好幾十年終於當了母親,我的人生從一年零五個月前才開始不空虛,不遺憾不荒蕪,所以我一點都不後悔,而是喜悅得很,就算老爺的死給我造成了極大的心理痛苦,但我努力恢複了,我什麼都不怕,因為我有孩子了!隻是一年零五個月太短了,我想多看看他,多陪陪他,聽他多叫幾聲媽媽,這個要求不過分吧?”
“不過分。”尋秋池拍板。
潛淵苦笑,事已至此,讓他還說什麼呢?
“你孩子在哪?”尋秋池問。
姚馥蘭表現得決絕:“為了保證他的安全,我不能說。”
“對我們也不能說?”尋秋池又問。
姚馥蘭歉意地望向她:“對不起,秋池,在你眼裏我可能很蠢,但也請你體諒一位媽媽的心情。”
尋秋池聳了聳肩:“好吧,我理解。”
潛淵問:“你生孩子的事情,除了我們還告訴了誰?”
姚馥蘭的有些辛酸地說:“除了你們還有老爺。老爺已經把這個秘密帶進泥土裏去了,連不離左右的白鷺都沒有告訴,這個世界上真正對我好,把我當親生孩子疼愛的隻有老爺。”
尋秋池微微一笑:“人生一世,能有一個人真心待你好就不錯了喲。”
姚馥蘭說:“也是。”
“船到橋頭自然直。”尋秋池說。
姚馥蘭笑了一下,回握了她的手。
燕語此時突然說:“如果此行我死了,麻煩你們把大張拉來給我陪葬。”
其餘人都不解地看著她,她凶巴巴地說:“幹嘛?我和大張在一起待了快七十年了,雖然沒生過孩子,但就不能有感情?我管他現在是不是選擇者呢,總之我要他陪葬!”
潛淵苦笑:“好好好,都聽你的。”
他說完這句後不再說話,而是謹慎地直視前方,茫茫夜空中視線為零,好在儀表盤上的數據為他提供了參考,他確信目前的行進方向是正確的。
燕語問姚馥蘭:“你剛才說是大張打死了圓山,你確定?”
姚馥蘭點點頭:“我確定,我雖然沒有親眼瞧見他動手,但我在車站外等了好幾個小時,人來來去去我看得很清楚。還有大張並不是一個人,他有兩個幫手。”
“兩個?”燕語吃驚地重複,望向潛淵,見後者也微微點頭,不由地失聲叫道,“這麼說有三個選擇者聯合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