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
是我的故事、是爺爺的的故事、還是我們高氏家族的故事?我分不清楚。
是憂傷、是歡欣、是離奇、或許更多的是平淡......然而,我的思緒已容納不下這些無聊的字眼,隻有那痛苦的思縷依然牽掛著已逝的過去。如果這個真是的故事在我的生活中隻是曇花一現,那麼我得承認,它在我漫長的人生中已烙下了一道無形的傷痕......
聽到爺爺去世的消息,我禁不住想起了他的煙管!
您沒見過我爺爺,是想象不出他與煙管的感情有多深的。爺爺是一個愛奉承的人,不過你以為要奉承他循規蹈矩、親善和氣那就錯了(盡管他在這方麵始終為人師表)。你應當奉承他那紫得發亮的煙管......幾十年來一天也沒離開過他的煙管!在他的後輩中,隻有我掌握了這個秘密,因而特別受他的寵愛。相反,其它的後人都覺得他挺怪。
要說爺爺的煙管,還真與眾不同。紫色、五尺多長、前端銅鑄的煙勺像一個永遠也填不滿的天坑、後端銅煙嘴呈球狀、中間一個細細的小孔、顯得優雅而別致。最突出的特點是中間竹竿的節疤突出半寸多高,而且節與節的間隔不到半寸,看上去像套在上麵的一層層的金屬箍子。.....大概是物以稀為貴吧,我從未見過這種紫色的竹竿,別人見到的自然也不多,因而這煙管最能顯示我爺爺的身價,也是他唯一的家當。
記得第一次見到爺爺的煙管,我把它當成了拐杖。當爺爺拿它抽煙的時候,我又驚又奇。“哇,這麼長的煙管!”。爺爺笑了起來:“是啊,還可以當拐杖用呢!”。爺爺杵著它走了幾步,又接著說:“文寶,快快長大,等你長大了,我就把它傳給你!”。
那天是爺爺的生日,當他講這話的時候,大伯、二伯、舅舅、姨娘、以及我父親全在旁邊,大伯半開玩笑地接過爺爺的話:
“祖宗的規矩可是要傳於長子啊!”
“什麼長子不長子的!”爺爺大動肝火:“你拿去有用嗎?看看你都抽些什麼玩意兒?什麼555、什麼希爾頓、什麼萬寶路......,聽這些名字就有一股洋味兒,連打火機也用洋玩藝兒!這且不說,價錢大得嚇人,煙一點勁都沒有,都能算些什麼貨色?”。在我的父輩中,大伯最有錢,是生意道上的人,平時就與爺爺鬧嘴不少。今天見爺爺真動了氣,便不作聲了。對於爺爺的怒氣,我不以為然,因為當時我並知道爺爺那句似乎是寵我而說的話,在將來對我以及對我們高氏家族的影響,也根本不知道這古老的煙管上隱含了多少內涵。
“這麼說,該是老二的福分了?”。隔了一陣,大伯又試探起來。
“他的那破玩藝兒不是比我的更強嗎?”。爺爺冷冷地說道。二伯的確也有一根煙管,不過比起爺爺的自然是小巫見大巫。二伯的煙管是用杜仲樹(一種名貴的植物)做的,長度與爺爺的差不多。二伯做煙管的那天,我正好在他家。他生了一個火爐,燒紅了一根長長的鐵絲,然後慢慢地鑽。那正是七月天,二伯汗流浹背地忙了整整一個下午,才將樹幹鑽通。我蹲在他的旁邊,看著他的一舉一動,也不由得對煙管產生了一種神聖的感覺。鑽通後,二伯在杆頭巴了兩口,雖然沒有煙,卻意味深長地對我說:“杜仲乃名貴藥材,用它做煙管,既能提神消愁,又可治病驅邪,比爺爺的還要強呢!”......
“那麼,你打算傳給佳珍妹子?”。大伯並不知趣,賴著又問了一句。
“混賬!我豈能將祖傳之物傳入外姓之手!”
“看來隻有老幺適合了。”大伯笑著對我父親說。
“難道你不知道佳豹身體有病?醫生一再叮囑不準吸煙喝酒,我把煙管傳於他,豈不是火上澆油害了他嗎?”。我父親得了肺病,據醫生說是煙酒所致,不過現在酒是戒了,而煙勉強才戒了七八成。有時候煙癮來了,他也不勉在飯後背著母親吸上幾口,而且一邊熟練地吐著煙圈,一邊意味深長地說:“飯後一支煙,快活似神仙......”
“那麼......”
“別囉嗦了!”。爺爺見大伯還想刨根問底,便猛斥了他一句。於是,我們全靜默了。我看見爺爺的臉在顫抖,眼睛閉著,仿佛是氣得不能說話了。我不知道他是在為大伯褻瀆了他的煙管而傷心,還是為沒有合適的繼承人而悲哀。..........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