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之後,緋陽宮周圍安靜得有些反常。
緋陽難得安分地端坐在書案前,手中握著鐾霽的手稿,一頁一頁翻看過去。
她的腳邊放著一隻火盆,每看完一頁,便將稿紙丟進火盆中,燃成灰燼。
緋陽宮外,一抹黑色的身影在月光下一閃而逝,悄無聲息。
那黑影很快便來到神殿之外,掩身於附近的樹蔭之下。
他全身都包裹在黑色夜行服內,唯有一雙眼眸暴露在外。而此刻這雙眼眸正一瞬不瞬地盯著神殿門外的那二十名守殿侍衛。
約摸過了一盞茶的時間,另外二十名侍衛列隊來到神殿台基下,交班的時間到了。
黑影突然動了。
他神不知鬼不覺地繞到神殿的背麵,趁著侍衛列隊交接之際,縱身躍上回廊,直接從二樓半開的窗戶翻了進去。
屋內很黑暗,顯然沒有人跡。
他躡手躡腳地在二樓的幾個房間外穿梭,終於發現其中一個房間裏隱約透出了燭光。
黑影放緩腳步,伸出手指輕輕將門扉推開一條縫,隻見神官致遠大師正在屋內閉目打坐。
他悄無聲息地閃身入內,剛要朝神官撲去,忽見對方驀然睜開雙眼,定定注視著他,目光如炬,聲音卻很平靜:“老朽等你很久了,言休公子。”
聽聞老神官此話,黑影腳步一滯,似乎被嚇了一跳。
片刻之後,他幹脆拉下了臉上的麵罩,坦然走向神官:“大師怎知是我?”
致遠大師道:“如果老朽說,自從那天公主帶你進來參拜曜神之後,我就算到你肯定還會再來,你信不信?”
言休道:“我信,神官向來都是無所不能的。”
致遠大師搖頭苦笑:“你別抬舉老朽了。上次你來神殿參拜時,有意無意地將袖中玉佩露出一角來,難道不是故意讓老朽看到的麼。”
言休笑了笑:“看來大師還識得當初您送給某位姑娘的定情信物。”
致遠大師的目光飄忽了一陣,道:“她……現在過得可好?”
“她這一輩子隻有兩個夢想,現在已經實現了其中一個,還剩另一個。”
致遠大師沉默了一陣,道:“我明白了。”
言休注視著他:“那麼大師可算到我今日前來的目的?”
致遠大師道:“你是想幫助她實現另外一個願望?”
“不錯,大師果然是明白人。”
“但是你應該知道老朽的答案。”
言休苦笑:“這幾日,我在宮內靜候大師的音訊,但大師卻一直沒有任何表示。難道大師真的全都放下了?”
致遠大師歎了口氣,道:“自從進入神殿修行之後,我就已經決定放下了。”
他頓了頓,道:“連我都放下了,她又有什麼放不下的呢?”
言休急道:“難道大師是在責怪她麼?當初她遵循師囑繼承掌門之位,實在是迫不得已,放棄與大師的婚約,也是有難言之隱……這麼多年來,她過得也十分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