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樹林定下神來,四下瞅瞅。如今的世界,就連中午的陽光也隻能算溫暖不算火勺熱,何況一大早,他得好好觀察周圍到底有沒有僵屍隱藏在黑暗的角落裏。雖然隻有大型變種才能對他構成威脅,可自己這次是要發動汽車,一旦發動起來聲響還是會吸引相當一部分僵屍,它們都會聚集在自己必經之路中陽光無法照射的陰暗路段,到那時就憑著厚厚的人肉牆也足夠阻攔自己的車。
確定還算安全後,他倒轉刀柄,打算敲碎駕駛室的側玻璃,可忽然樓上有人喊道:"別動!"
王樹林嚇了一大跳,抬頭望去。他已經看到那人,但那人在背著光看不清麵孔,隻能通過披在肩膀上的卷發來判斷是個女人。那女人見他抬頭,比較清楚地又喊了一嗓子:"別動我的車!"
王樹林愣了,問:"這是你的車?那他是誰?"他指著裏麵正在嗚嗚嗷嗷掙紮的腐爛僵屍。
那女人冷冷地說:"那是我對象。"
王樹林有些同情她:"他已經死了。"
"死了也是我對象。"那女人剛說了句讓王樹林覺得感人肺腑的話,又來了一句回歸現實的話,"最起碼,他死了,他的車也是我的車。"
王樹林倒不是想占人便宜,他在公寓尋找老戴和劉佳男時隻拿了衣物和食物,並沒有拿錢包,反正覺得錢包沒用了,這時候隻能說:"可你為什麼不下來開走它呢?也捎著我唄。這樣吧,等將來一切恢複正常,我付款給你,兩倍價錢。我真的有錢,不騙你!"
"現在要錢有什麼用?嗬嗬,等將來恢複正常?有將來嗎?"那女人的話裏充滿了暴躁不安,隨後忽然掏出一把槍來,指著王樹林喊:"別動!再動我開槍了!"
王樹林不敢拿自己的命冒險試試這是不是真槍,隻得尷尬地向後退一步,兩手舉了起來,這時候,塞滿背包的一瓶礦泉水和一根大香腸掉了出來。
那女人見此情景,更加嚴厲地喊道:"別動!我這是真槍!你看到剛才有個執法員僵屍經過嗎?他走路掉下來的,我撿到了!"
王樹林一驚,想起剛才那個執法員僵屍來,自己真單純啊,隻打過人家衣服的主意,倒是沒去考慮搶奪下槍。可那執法員人高馬大,又有槍,為什麼還會被感染呢?看得出那執法員月匈口有抓傷,顯然是後期被別的僵屍感染的。除非他沒子彈了,才會丟棄這把槍……王樹林這推理其實並無意義,他並不想為了驗證自己的智商還算行而去以身試槍,隻得點點頭,悻悻地說:"行,那我走。"
"我說過你別動!"那女人嗓門廷大,應該是跟王樹林年齡相差無幾,勉強算個年輕人,她看來也親眼見到了陽光出現後吞沒僵屍的場麵,因此現在的高聲喊話有恃無恐,僵屍就算聽見也不敢走到陽光地帶來收拾自己,而且它們也沒有那麼好的記憶,一直等到晚上還記得自己今早喊過。
王樹林大冤:"怎麼還不讓人走了?"
"等一下!"那女人拿槍的手一直對準窗外,蹲下一會兒又起來,慢慢垂下一根粗繩子綁著的籃筐,對一頭霧水的王樹林命令道:"把你背包裏的糧食給我!不然我開槍了!"
王樹林對她的同情心一掃而光:"我就一把半截的刀我還敢走在街上呢!你拿著槍你就不會出來到超市自己拿吃的?我憑什麼全給你?"
"你是男人,我是女人!"那女的歇斯底裏地叫道,隨後又安靜下來,隨著陽光的時有時無,他看到那女人臉上一股哀怨的神色,"我……我還有個兒子,也有一整天沒吃東西了……我們是剛搬家到這裏,還沒來得及去超市采購……"
王樹林恍然大悟,她說的理由打動了自己,於是將背包摘下來,弄出一些麵包和熟食,加上兩瓶礦泉水放到籃筐裏,說:"我就能給你三分之一,我自己還得趕路呢。"
那女人又恢複了凶悍:"不行!必須全部的!"
王樹林大為不滿:"你這個人夠不要臉的了……不是,你別開槍,我是說,你這人太沒禮貌了。我都給了你,我也餓死了,這跟你開槍打我有什麼區別?還不如讓你一槍打死痛快呢!那個……你別瞄準,我是打個比方,你別真開槍,我不想死……我是好心好意,看你孤兒寡母的沒飯吃,其實我躲到你家樓下然後順著樓邊緣跑到另一邊,你也打不到我。"
這話可能廷有說服力的,那女人也的確疲憊不堪,沉默少頃,說:"算了,看你像個好人。"
王樹林長籲一口氣,說:"那好,拜拜了。我要是過一會兒在別的地方找到車,就回來拉你和你兒子。你們倆也不可能靠這點飯吃一輩子……"
那盛滿食物的籃筐陡然在半空停住,那女人淚水奪眶而出,可能是被他這句話大大感動了,突然喊道:"你別走!你要是真是好人,真想救我們娘兒倆,你就上來幫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