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這買機器上吃的苦我們許多同仁都有體會,我國不能自造,隻能受製於人。可惜南洋機器不能遍及所有行當,不然我們華人何能淪落至此,所幸你們南洋的所作所為,倒是給了我們這些老的無盡的驚訝,不住的歡喜,竟能有如此局麵。”
周學熙與盧木齋不住說起南洋今年以來的諸多重要事件,談到竟能占了大半個南洋,將荷蘭人逼的走投無路,又狠狠的給了些英人顏色,眉眼間全是自豪與解氣。
李秉衡看在眼裏,略微放心了些,知道最起碼國內的資本家們對南華的觀感還是不錯的,起碼不會有抗拒心理。
周學熙談笑了片刻,自嘲的大笑道:“我們正說機器來著,跑題跑到哪裏去了。剛才你說的棉紡機器,到底如何,比之洋人的又是怎樣。”
李秉衡認真想了想,也不誇大,將根據後世中國五六十年代的設備產能算了算,對比下同期的英國設備,笑著說道:“成本要比英國人低上四成,產量要高上三倍還要多,質量也屬上乘,隻是工人技能要求高,需要培養,最好是上過學的。”
忽然想到了什麼,又笑著說道:“還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們,美國那邊我已經打通了關節,我們已經獲準引進大量的優質棉種,已經在南洋培植改良,將來可以大規模種植。”
曆史上中國吃虧在沒有優質棉種,始終受製於人,而美國人願意讓華人越過這道坎,背後下了多少工夫,付出多少代價,卻是無人得知了。
“好!”周學熙大笑道,“別人我是不信的,你李光華說這話,我信。”
“如今首批設備是無錫榮家定的,下了船直接運到無錫去安裝了,過幾日便能試生產,工藝都是在坤甸調試過的,有技師過來協助開廠,到時候省卻無數力氣。”
盧木齋也是精神抖擻,相比周學熙的沉穩大氣,他更加激進些,“我倒要親自前去無錫,看上一看,如果真能成功,我便到你南洋去,親眼看看你們怎麼整治煤油工廠。”
他所說的煤油工廠便是煤化工,隻是國內化工基礎薄弱,連煤油都不能自產,所以國人頭腦中第一反應便是煤油。
“這煤油一項,我國每年要被那些洋商賺取多少?去年我是知道的,我在度支部的堂弟說過,光去歲我國向洋人進口的煤油就在五億公升出頭,許多還是走私進來的,無法計算。”
“荷蘭煤油、美國煤油、英國煤油等,十餘國爭先恐後的往我國送煤油,即便競爭加劇,還是進口了約五千萬兩海關銀出頭。我大清經濟量大,世界矚目,但就是富不起來,強不出來。”
周學熙嗬嗬笑道:“今年蘇門答臘煤油倒是不見了,相比明年連荷蘭煤油也要在我國銷聲匿跡。”
“光華,我給你算筆帳,你就知道這兩三年來有你們南洋幫襯,我們日子好過多少。每年我們大清向洋人進口的大宗商品有許多,我就不一一列舉。靠前的第一是棉布,去歲進口了一億一千六百六十四萬三千兩銀子。然後是棉紗,有一百三十三萬公擔。棉花,一百一十一萬公擔,約三千五百五十萬兩銀子。糖,二百五十三萬五千公擔,價值八千七百五十萬三千多兩銀子。煤油就不說了。包括油漆與顏料在內的染料,去歲竟然進口了一千五百四十二萬兩銀子。鋼鐵就不說了,去歲國內與南洋都有大量的需求,比前年更是多進口不少,你們也清楚,按照洋人的算法,那可是百萬噸的出入。想想看,我們的工業有多麼的落後,我們自己自足,國家每年能結餘多少錢?”
盧木齋激憤的說道:“還有糧食,光緒爺沒駕崩那年,外國在各口岸傾銷的糧食,計有米三百七十三萬公擔,麵粉六十五萬八千公擔,小麥數量也不小,累計價值上億兩白銀啊。幸虧這兩年南洋過來大量的低價糧食,衝擊了國際糧食市場,使得洋人的糧食少了許多利潤,隻能減少傾銷,轉向別的國家出口。在這上頭,我國要少被賺取多少錢?”
不過,他們都忽略了一項更加緊要的商品,鴉片。
三人正在扳著手指頭算列強每年從中國人身上要賺取多少錢,過了好半晌,周學熙才拍手叫道:“還有鴉片這物事!差點將它忘了,今年開萬國禁煙大會,外商遮掩了許多。其實去歲起碼有價值數千萬兩銀子的鴉片流入我國。”
李秉衡卻無法直接告訴他們,如果不是兩年多前他的暗中操作,隻怕流入中國的鴉片更多,不過如今每年通過各種渠道流入歐美、日本以及其他國家的高純海洛因、冰毒等許多毒品價值就在上億英鎊之多,雖然因為中間渠道的關係,利潤要被分去一半,不過即便如此,已經是相當可觀了。
“這鴉片問題,難以禁絕,我們南洋政權強勢,通過暴力手段以及其他方式,才使得鴉片在南洋基本禁絕,但仍然要持續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去應付禁絕鴉片。眼下這鴉片還是禁不了的,不如多設禁毒所,我們在南洋研製出了不少戒毒藥丸,有些效果,將來恐怕有大用。”
聽得如此說,周盧兩人都是一臉肅穆,“想不到你煞費苦心,連這個都算計到了,實在是歎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