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正峰朝黑暗中的萬兩金看了一眼，說道：“你有什麼慘絕人寰、痛不欲生的經曆，說出來聽聽唄。”
萬兩金長歎一聲，說道：“反正我們也是要死的人了，我就告訴你吧。我出生在齊國的一個小山村裏，祖祖輩輩都是農民，農民嘛，沒有什麼太大的奢望，隻想著勞累一天，能換來個溫飽。
“我從小就幫著家裏放羊，有一次在山上，遇到了一隻狼，狼要吃羊。那幾隻羊是我們家的命-根子，全家人吃飯穿衣，全指著那幾隻羊，所以，當時我是拚了性命，想著一定要保住那幾隻羊。
“我和野狼廝打起來，當時我隻有十四歲，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弄的，竟然把那隻狼給活活掐死了。鄉親們知道之後，都覺得很神奇，一個十四歲的小孩子，能徒手掐死一隻野狼。
“我們村裏的老學究看了看我，說我或許是塊習武的材料，便勸說我父母，把我送去大城市習武。父母對我很好，想讓我走出大山，擺脫一輩子當農民的命運。他們勒緊褲腰帶，供我去臨淄的武道場，武道場的師傅給我做了檢查，說我天賦異稟，可以進入武道場學習，於是我就成了武道場的學徒。
“得知自己進入武道場了，我和父母欣喜若狂，臨淄的武道場是培養軍官的地方，畢業之後，最差也能混個隊正一類的小軍官。村子裏郭財主的孫子都沒進入武道場，我進入了，這說明我比郭財主的孫子要強。
“父母為我感到驕傲，從那以後，父母走在村子裏都是揚著頭，鄉親們對我父母很是羨慕。
“我覺得我是上天的恩寵，在武道場裏，我會平步青雲，一路高升。甚至，有時候我會偷偷地想，以後我要是當上了齊國的太尉，回到村子裏光宗耀祖，給鄉親們一人發一百兩銀子。
“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我的好心情隻維持不到一個月，一個月之後，我就陷入了沮喪。”
石正峰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萬兩金說道：“和我一起進入武道場的，分在同一個學院的，有一百多個學徒。”
齊國是金印大國，每年武道場都會招收數以千計的學徒。
萬兩金說道：“這一百多個同學都是富商、高官的子弟，最不濟的家裏也開著兩間商鋪，隻有我是農民的孩子，窮得叮當亂響。我第一次感到了自卑，那股自卑就像是一座大山似的，壓在你的頭頂，壓得你抬不起頭，喘不上氣。
“放學之後，同學們換上了華麗的衣服，佩戴上耀眼的首飾，結伴而行，出去遊玩。而我呢，我躲在宿舍裏，哪也不敢去，因為我身上沒有錢，我不敢出門。
“剛開始，有的同學還叫我一起出去玩，我編造謊話，推辭了。後來，有一次，一個同學又叫我一起出去玩，旁邊的一個同學拉住他，說，‘算了，別叫他，他爹他娘是種地的，你看他那窮樣，哪有錢和我們一起出去玩呀，走吧。’
“同學們都走了，宿舍裏就剩下我一個人了，我感覺我的心像是被人用刀戳爛了一樣，我躲在角落裏哭了起來，哭得眼淚都幹了。在金錢麵前，我的尊嚴被碾壓成了一堆碎片，從那時起，我就明白了一個道理，人窮誌短，窮人是沒有尊嚴可言的。
“我發誓，我以後一定要賺到錢，賺到一大堆錢，用金錢去報複那些輕視過我的人，我要在他們麵前驕傲地揚起頭，看著他們在我麵前，流露出卑微的姿態！”
萬兩金一口氣說完了自己的故事。
石正峰問道：“你覺得你現在成功了嗎？”
萬兩金叫道：“我當然成功了，我靠著自己的努力，當上了火牛關的守將，而且我還賺到了大把大把的錢。以前那些蔑視我的同學，統統都被我踩在了腳下，我這一輩子能有這麼揚眉吐氣的一天，值了！”
石正峰又問道：“你現在就不自卑了嗎？”
萬兩金說道：“我功成名就，賺了大錢，我自卑什麼，自卑的應該是他們！”
石正峰說道：“不，你還是自卑，雖然表麵上看去，你和以前不一樣了，但是你還是沒有擺脫骨子裏的自卑感。”
萬兩金冷笑起來，“你胡說些什麼？”
石正峰說道：“你張嘴閉嘴就提錢，你在炫耀，你唯恐別人不知道你有錢，為什麼？因為你怕別人瞧不起你，你覺得隻要有了錢，別人就會尊重你。
“真正的世家貴族，有錢人，不會這麼無聊地炫富，因為他們自信，從不擔心別人會鄙視他們，這就是世家貴族和暴發戶的區別。”
“你胡說八道！”萬兩金惱羞成怒，伸出手去，抓住了石正峰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