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衛所的路上,筱雨芳一個勁的甩著胳膊。現在識字的人實在太少了,大多數人都要她幫忙代簽契約,又是一式兩份,一百多份簽下來,手都酸了。幸好大多數內容都是事先印刷好的,需要填寫的就那麼幾處,不然她還不知道要寫到什麼時候。楊夢龍笑嘻嘻的說:“手酸了是吧?我幫你揉揉!”
筱雨芳甩開他的爪子,說:“不用了,歇一歇就好。對了,你為什麼要弄出這麼古怪的契約啊?”
楊夢龍詫異:“古怪?我們那裏的契約合同都是這樣的啊!”
筱雨芳說:“反正我沒有見過這樣的契約。不過也好,契約很詳細,也很嚴密,雙方應盡的義務和和應得的權益都一目了然,誰也別想鑽空子。”
楊夢龍一臉臭屁:“那當然,也不看看是誰擬定的!”
筱雨芳白了他一眼:“知道你很聰明啦!你趕緊想辦法聘用一些能識文斷字的先生,我可不想再嚐試這種寫字寫到手酸的滋味了!”
楊夢龍點頭如小雞啄米:“遵命,老婆大人!”
王鐵錘在一邊默不作聲的看著,心裏琢磨著是不是也應該跟楊夢龍簽一份這樣的契約。
在老百姓眼裏,衛所跟叫花子的老窩差不多,又髒又亂,裏麵住著一群叫花子似的的士兵,一般情況下大家對衛所都是敬而遠之的,省得沾上晦氣。住在衛所附近的老百姓甚至教導自己的孩子:“不要到衛所那裏玩!萬一被裏麵的窮軍漢抓進去就出不來了,隻能跟他們那樣當一輩子的窮軍漢啦!”不過現在,他們想不進去都不行了,因為工作場所就在那裏,不進去你怎麼幹活?來到舞陽千戶衛所之後,大家吃驚的發現,那堵讓人笑掉大牙的破牆已經被拆掉了,整個衛所變成了熱熱鬧鬧的工地,好幾千號人忙得團團轉,修葺房子的修葺房子,清理臭水溝的清理臭水溝,打鐵的打鐵,料理莊稼的料理莊稼。在曬穀場上,兩百來號人正開足馬力製造水車,一群壯漢將一架喊著號子將一架巨大的水車往河邊抬,看樣子這架水車已經造好了,裝上去就行了。楊夢龍對大家說:“天太旱了,河床水位一直在下降,根本就引不出渠來,隻好造水車提水啦……這一架是半個月前開始造的,現在剛好完工,大家要不要過去看看水車安裝的過程呀?”
大家都覺得好奇,一窩蜂的跟了上去,甚至幫忙抬水車。想要得到一份穩定的工作就要給老板留一個好印象,而沒有比幫同事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更能讓老板高興的了,這些工人雖然沒有看過《杜拉拉升職記》,但是在生存的壓力之下,也無師自通的明白了這一點。
出了鎮子,大家吃驚的發現軍田的莊稼鬱鬱蔥蔥,長勢十分喜人,跟周圍的田裏那些被幹旱和蟲害折磨得奄奄一息的莊稼形成強烈的對比。最明顯的一點,軍田的莊稼似乎看不到蟲子啃咬的痕跡,而地主富農的田裏的莊稼則快被蟲子啃光了,怎麼會這樣?
一條條毛竹鋪成的小型引水渠長龍似的在田野之間縱橫,河水就在竹渠內快速流動,流向一塊塊幹旱的田野。毛竹粗達十八厘米,對半劈開鋪在水渠上,再用黏土封住接口,就成了一條最便宜的水渠了,軍戶隻要站在河裏把用桶把河水提起來倒在渠口,河水就會沿著竹子鋪成的管道流進田裏,可比一擔擔的挑要輕鬆得多,也高效得多,難怪這兩三萬畝軍田莊稼長勢這麼喜人。大家嘖嘖稱奇,這麼簡單的法子,怎麼自己就沒想到呢?
旱地上一幫人馬正在頂著烈日打井。那裏地勢高,旱情更嚴重,就算有水車也沒有辦法將水提上去的,除了打井之外再也沒有別的辦法了。不過,同一時間十幾口井開打的場麵也未免大了一點。在那片旱地上,一些莊稼已經無力回天了,軍戶正掄起鋤頭翻地,準備種上蕃薯、苜蓿、大豆之類的耐旱又生長快速的作物,一個個是幹勁十足啊,再加上幾千隻雞鴨滿世界的覓食,一種生機勃發的感覺撲麵而來。看著這熱火朝天的勞動場麵,流民們無不感慨萬分,這種場麵有多少年沒有見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