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意打定了,畢都司馬上派人前往南陽府,先跟方逸之打個招呼再說。
方逸之正在為蝗蟲似的從武關那邊湧過來的流民頭疼萬分,得知舞陽衛既要開赴遼西,又要抵禦流寇,不禁大吃一驚,說:“舞陽衛現在兵不到四千,抵禦上萬流寇已經異常吃力了,還要分出兩千兵開赴遼東,這未免有點強人所難了吧?”
前來跟方逸之打交道的是都司府經曆關承鵬,這小子瘦巴巴的,眼睛總是習慣性的眯起來,給人一種陰惻惻的感覺,就連笑,也是皮笑肉不笑的。他拱了拱手,說:“方大人此言差矣!舞陽衛兵雖然不多,但兵甲精利,足以以一當十,在河南,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啊?他們上報在冊戰兵多達三千七百人,調二千人前往遼東,不是還有一千七百人嗎?這一千七百人要對付上萬烏合之眾,不是什麼難事吧?”
方逸之眉峰直跳,手裏的茶杯險些照著這個王八蛋那張瘦巴巴的臉砸了過去!一千七百人打近萬人,還不是什麼難事?你以為那些人個個都是李存孝這樣的猛人是吧?他按捺住心頭的怒火,說:“關經曆,一千七百人打近萬人,怎麼看都很懸!再說,舞陽衛也不可能把所有人都調去打仗吧?總得留下一些人維持南陽境內的秩序,這樣一來,兵力可就捉襟見肘了!”
關承鵬還是皮笑肉不笑:“這個請大人放心好了,舞陽衛兵力不夠,可以從其他衛所調過來,那些衛所的士兵比不過舞陽精兵,但對付一幫流寇還是綽綽有餘的,有畢都司在,保南陽萬無一失!”
方逸之火冒三丈。在定興跟張千戶那幫衛所兵打過交道之後,他太清楚衛所兵爛成什麼鬼樣了,指望他們打仗是萬萬不能的,但是糟蹋地方卻一個比一個厲害,要是調幾千衛所兵過來,南陽非被折騰得雞飛狗跳不可!哼,畢都司這麼積極,不就是看中了舞陽這塊地盤,想一口吞了這塊肥肉嘛,想得美!他的聲線也開始變冷了:“關經曆,本府始終認為舞陽衛的主要職責是保衛南陽境內平安,讓一群衛所兵開赴遼西,那是強人所難,請你回去跟畢都司說請楚!”
關承鵬說:“畢都司也是沒有辦法,如今遼事吃緊,兵部嚴令北直隸把可戰之後通通調上去,而河南境內哪裏還有什麼可戰之兵啊,除了舞陽衛,就找不出能打的部隊了!”見方逸之還想說話,他搶先一步開口,堵住了方逸之:“不如我們先到舞陽去征求一下楊指揮使的意見吧?”
方逸之想想也對,自己一個文官,在軍事調度問題上跟一省都司硬頂似乎不大恰當,算了,還是先把球踢給楊夢龍吧,以楊夢龍的機靈,肯定知道該怎麼做的。想到這裏,他點了點頭,下令準備馬車,他要親自和關承鵬一起去舞陽,以免那小子被忽悠了,接受了這道混賬透頂的命令。
方逸之為了南陽境內的平安,也為了南陽百姓的利益,可以說是操碎了心了。可惜,攤上一個二貨,他再怎麼操心也沒用,往往是怕什麼就來什麼,比如說這次……
馬車在驛道上飛馳,直奔舞陽。靠著從舞陽收上來的稅款盈餘,南陽府的財政還過得去,因此境內的驛道保持完好,效率極高,從南陽到舞陽,二百五十餘裏,馬車朝發夕至,當天傍晚的時候,已經進入舞陽境內了。而這時,軍戶們已經結束了一天的忙碌,扛著鋤頭唱著民謠,成群結隊的返回衛所吃飯,大道上馬車絡繹不絕,遠處,水車軲轆轆的轉,竹渠縱橫,數十根擎天柱般的煙囪直指天空,徐徐吐出一股股白煙……關承鵬貪婪的看著這一切,心裏暗暗驚歎:“才兩年的功夫,舞陽這個小地方就變得如此富庶了,真是不可思議,也怪不得那麼多人都恨不得從喉嚨裏長出一雙手來,將這塊肥肉一把抓過去吞進肚子裏!”就他所知,舞陽縣內僅一個肥皂廠,每個月出廠的貨物價值就超過了一萬兩銀子,一個農具廠每個月賣出的各種鐵製農具,價值也在五六千兩銀子以上,而且還在飛速增長,這是何等驚人的數字!要怪就怪舞陽衛那個指揮使不會做人,做下這麼大的買賣居然不曉得要孝敬幾成給上司,活該他倒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