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浴血大淩河 七十二 倒黴的韃子(1 / 2)

北風勁疾,跟刀片似的割裂石頭,割裂樹身,自然的,也割裂人的皮膚。

盧象升率領一千名騎兵頂著這寒冷刺骨的北風在原野上飛馳。這位一向溫文爾雅、彬彬有禮的儒將眼裏多了幾根血絲,嘴抿得緊緊的,一言不發,隻是用馬刺猛踢馬腹,讓戰馬跑得更快一些。在他後麵,是驃騎營把總錢瑜,一件血紅的披風被寒風吹得高高揚起,驃騎營六百名騎兵個個都是這麼一身打扮,仿佛一團火燒雲一樣掠過初冬的原野,要多顯眼有多顯眼。

————就在盧象升和孫承宗談話的時候,有跑得快的零星關寧騎兵已經逃回到了錦州,帶回了全軍覆沒的噩耗。孫承宗眼前一黑,昏迷過去,雖然早有不祥的預感,但是當噩夢變成現實後,他還是無法承受。盧象升也紅了眼,這可是五萬大軍哪!朝廷還能湊起幾支五萬人的大軍!等孫承宗醒過來之後,他向孫承宗請戰,要求帶領驍騎營出戰,接應敗退下來的明軍將士。孫承宗歎息著說:“不要去了,建鬥,戰局惡化至此,任誰都無力回天了,五萬將士能逃回多少,隻有天知道……我完全是聽天由命了,你何苦再將手裏有限的一點騎兵填進那無底墳墓中呢?”但盧象升堅持要出戰,能救回一個算一個,孫承宗拗不過他,隻好下令從關寧軍中調出六百匹狀態最好的戰馬,給驍騎營作為坐騎。關寧軍的祖寬,以及客將曹變蛟也願意領兵出戰,大家湊了一千多騎,離開錦州,以最快的速度直奔小淩河。

天很冷,真的很冷,但是盧象升心裏的怒火卻越發的熾烈。該死的,就差三天,就差三天!明明張春隻需要再等上三天,天雄軍便能趕到,稍事休整便能出戰了,可張春迫於壓力,沒等到天雄軍趕來便領兵出戰,全軍覆沒!這樣的結果他無法接受,卻又不得不接受,隻覺得胸口都快要憋爆炸了!這也是他堅持領兵前去接應敗兵的原因,不找建奴發泄發泄,他真的會把自己給氣出個好歹來的!

昏暗的地平線後麵出現了一大群黑點,成群的騎兵如喪家之犬般朝著這邊逃過來,都是吳襄麾下的關寧騎兵。這幫家夥似乎是在林子裏呆了一夜,避過後金的追殺之後才逃回來的,一個個嘴唇都讓寒風給吹裂了,哆哆嗦嗦的,神情驚恐,用“驚弓之鳥”來形容他們一點也不為過,看到一身紅色軍裝的天雄軍騎兵,他們居然嚇得四散逃跑————明顯是將驃騎營當成正紅旗了,要不是祖寬截住他們大聲喊話,還不知道他們會逃到哪裏去呢。祖寬見這幫家夥這個慫樣,氣不打一處來,怒罵:“看看你們這熊樣,看看你們這熊樣!你們還配叫關寧騎兵嗎?關寧騎兵何曾像你們這麼沒出息的!”

那幫熊兵麵對建奴一點脾氣都沒有,但是麵對祖寬,脾氣可大得很,語氣相當的衝:“祖副將,別站著說話腰不疼!有本事你去跟建奴碰碰,讓我們知道你多有出息!”

祖寬火冒三丈:“你————”掄起馬鞭要抽人,盧象升攔住,問那幫逃兵:“張兵備張大人呢?他現在怎麼樣了?”

提到張春,那幫熊兵臉上露出一絲愧色:無論如何,扔下統帥逃跑都不是一件光榮的事情。一位把總歎了口氣,說:“張大人和兩三萬人一起被團團包圍在小淩河北岸,南岸有正紅旗擋著,一隻蒼蠅都飛不過來,北岸則是建奴八旗精銳以及蒙古韃子上萬輕騎,插翅難飛,隻怕是凶多吉少了。也有一些人逃過了小淩河,藏在黑林子裏躲了一夜,現在正往錦州逃過來,建奴騎兵就在後麵追殺,也不知道能掙紮出幾個來……”搖了搖頭,也不管盧象升了,帶著自己那點殘兵敗將繼續逃,轉眼之間逃了個幹淨。

年輕的曹變蛟瞪圓眼睛,怒聲說:“關寧軍是怎麼搞的,幾萬大軍,讓人家一口就吞了下去!”

祖寬有點冒火:“你不知道建奴的厲害,自然是站著說話腰不疼!跟建奴野地浪戰,無異自殺……”

曹變蛟高聲說:“曹某偏不信這個邪!”

盧象升揚手製止這兩位:“兩位將軍不要爭吵。本官打算繼續往前,看能不能救出一些袍澤,兩位將軍意下如何?”

曹變蛟睨了祖寬一眼,高聲說:“盧大人忠勇無雙,變蛟也非貪生怕死之徒,願為大人前鋒,接應張大人!”

祖寬哼了一聲:“曹將軍你不是貪生怕死之徒,祖某便是貪生怕死之徒不成?盧大人,寬亦願意為大人前鋒,接應張大人!”

盧象升說:“那就辛苦兩位將軍了!”

祖寬和曹變蛟對視一眼,鼻孔對著鼻孔哼了一聲,然後各自帶領自己的家丁在前麵探路。關寧軍跟客軍的關係真的很成問題,對客軍不遺餘力的排斥、打壓,而客軍將領也對他們畏敵避戰、虛報戰功等作為很是不屑。曹變蛟是曹文詔的侄兒,曹文詔早年曾是關寧軍將領,但並不是遼西將門出身,總是受排斥,崇禎三年便被踢到西北剿流寇去了,這些內情曹變蛟自然是一清二楚的。也正因為如此,這位勇冠三軍的年輕將領才對關寧軍十分不屑,傲氣十足的關寧軍自然就更不會給他好臉色看了,這一路過來,爭吵不斷,弄得盧象升十分頭疼。還好,這兩位還算給他麵子,還能走到一處去,不然的話,搞不好一個往東一個往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