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天雄軍和關寧軍聯合作戰所取得的戰果,寫捷報的時候就不能再寫成六百對一千了————祖寬和曹變蛟純屬醬油————經過一陣嘰嘰喳喳的商議,研究,爭論,這場規模不大的遭遇戰變成了天雄軍與關寧軍精心策劃的、以堅攻堅以強克強的大戰!此戰天雄軍精銳盡出,連遭重創的關寧軍也屢敗屢戰,出動步騎軍一萬三千人!兩萬精銳明軍在大平原上與五萬後金鐵騎殺得血肉橫飛,血流成河,後金鐵騎凶悍無比,屢次衝垮明軍的防線,又被明軍以血肉之軀頑強的抵擋住,不得不退了回去!接下來當然是惡戰競日,建奴不支敗退,明軍僥幸獲勝,此戰斬首四百一十八級,實為破口之戰以來所未有之大勝……瞧瞧,是不是寫得很精彩?
盧象升看完這幫家夥炮製出來的捷報之後表示大開眼界,這幫家夥造假還真是造出了水平,造出了風格,做得比真的還真!兩萬對五萬,惡戰一天,最後斬首四百餘級,聽著似乎有點不可思議,但是明軍的戰鬥力就那麼回事,兩萬步兵打一萬騎兵,沒有被打敗都算贏了,斬首四百級更是大勝啊,任朝廷那幫文官怎麼個苛刻法,也不得不承認這一點!不信?我這裏四百一十八枚首級是明擺著的,你可以一級級的查!
當然,這幫造假專業戶是不會忘記將自家的損失報上去的,損失了多少戰馬兵器,死傷了多少將士,寫得是條理分明,總之就一句話:快點給我補上!至於朝廷補不補,他們也在乎,隻要朝廷承認了他們的戰功就行,大家升官發財,還怕在天雄軍身上作的投資要不回來?
在這個有風沒有雪的夜晚,關寧軍讓天雄軍見識了神馬叫假作真時真亦假,真作假時假亦真,手把手的教會了他們一份合格的捷報應該怎麼寫……
好不容易把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給搞定了,盧象升一秒鍾都不想多留,告辭走人。關寧軍沒有挽留,他們內部還有一些事情要處理,不希望有外人在場。
馬車已經在外麵等著了,盧象升把戚虎扶上馬車,自己也坐進去,放下車簾,背靠著座位閉上眼睛,隻覺得身心俱疲,就連跟建奴惡戰一場,也沒有這麼累。戚虎笑著問:“大人,感覺如何?”
盧象升閉著眼睛說:“想吐,卻又吐不出來,氣都喘不過來了。”他的神情有些悲哀,“大明年征遼餉七百萬兩,皇上節衣縮食給關寧軍湊糧餉,結果卻養出了這麼一群臨陣膽怯如鼠,爭功凶悍如虎的兵將……可憐吾國吾民!”
戚虎發出一聲深沉的歎息:“你現在看到的,隻是冰山一角而已,留在關外一段日子,你會發現這裏的一切荒唐得超出了你的想象!”
盧象升滿臉倦容:“還是趕緊打完這一仗,然後回大名道罷,再在關外呆下去,我就要窒息了!”
戚虎皺起眉頭:“趕緊打完這一仗?張大人所部已經全軍覆沒了,還怎麼打?”
盧象升說:“張大人所部雖然已經全軍覆沒,但是大明還有能戰之兵。舞陽衛很快就趕到了,如果朝廷能將關門的九千川軍也調過來,七千天雄軍,二千五百舞陽軍,再加上九千川軍,一萬八千五百精兵,不敢說能打敗建奴,至少迫使他們放棄圍攻大淩河城的打算的把握還是有的。”
戚虎眉頭皺得更緊:“大人三思!這三支精兵已經是大明最後一點敢於與建奴野戰的部隊了,如果此戰再敗,大明最後一點骨血就要被悉數葬送在關外了啊!”
盧象升斷然說:“隻要我軍穩紮穩打,斷沒有失敗之理!我跟建奴的精銳騎兵交過手,看得出他們也很疲憊了,以新銳之師痛擊疲憊之師……”
戚虎截口:“建奴是很疲憊了沒錯,但是他們畢竟有五六萬之眾,而且大部是騎兵!從錦州到大淩河,一馬平川,無險可依,我軍以步兵為主,如何抵擋得住建奴鐵騎的衝擊!”
盧象升咬牙說:“建奴的騎兵是厲害,但是我天雄軍的長槍陣和火槍手也不是好惹的!素以堅韌剽悍的川軍組成的方陣更不是好惹的!就算這一萬八千精兵全軍覆沒,建奴又準備用多少屍體來填平我軍的防線?一萬?還是兩萬?他們死得起這麼多人麼!?”深深的看了戚虎一眼,握緊拳頭,“最重要的是,隻要南陽和大名道的基業還在,隻要戚老還在,就能在兩年之內再次練出兩三萬精銳之師,建奴呢?死了一兩萬人,他們得多少年才能恢複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