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楊夢龍身上,每一個人的神色都變得異常古怪。文官像是在看怪物,驚詫中帶著一絲憐憫,武將同樣像是在看怪物,眼睛幾乎能說出話來了:“靠,老子早就想這樣幹了!”
熊明遇目光凶狠的瞪著楊夢龍,似要將他生生吃了。楊夢龍倔強的與他對視,眼神桀驁。雖然他並沒有顯得有多凶惡,但是隻要不是白癡都應該知道,隻要熊明遇那一劍敢劈下來,這個二貨就鐵定敢一刀將這位剛上任不久的兵部尚書給捅了!碰到這種亡命之徒,也算熊明遇倒黴。
半晌,孫承宗總算反應過來了,厲喝:“楊指揮使,你想造反嗎?跪下!”
楊夢龍說:“我不想造反,但是也絕不會老老實實的把脖子伸長任人碎剁!誰想要我的命,老子就先要了他的命,天王老子都一樣!”
孫承宗一巴掌拍在桌麵上,聲如雷震:“跪下!”
楊夢龍說:“跪他妹!這種壓根就不把軍人當人看,一萬多精兵說放棄就放棄,眼都不帶眨的貨,也就你們受得了,換了我,先弄死他再上戰場!”狗腿刀一掄,刀背磕在尚方寶劍劍身上,當的一聲,尚方寶劍打著旋飛出老遠,熊明遇駭然後退。楊夢龍指著他,大笑:“你們看看,這位仁兄就是兵部尚書,整個大明百萬大軍都悉數聽從他的調遣,但是他卻連一把劍都握不穩!”
熊明遇的胸口跟風箱似的急劇起伏,一張原本白淨的臉現在更白了,看不到一點血色,目光卻冷厲而怨毒,如果目光能殺人的話,估計楊夢龍現在已經變成馬蜂窩了。
一名衛兵急匆匆的走進來,叫:“樞輔大人,不好了!”
孫承宗問:“怎麼了?”
衛兵說:“張兵備張大人,他……他自殺了!”
眾人駭得跳了起來,孫承宗失態的叫:“什麼時候的事?他……他為什麼這麼想不開!”
衛兵說:“張大人回到書房之後就自殺了,留下了一封血書,說要交給熊大人!”說著拿出一封信,遞了過去。
楊夢龍劈手奪過,打開,隻見信箋上血跡斑斑,洋洋灑灑數百字,都是用血寫成的。那些繞來繞去的詞藻他看不懂,也沒心情去琢磨,但張春想要表達的意思卻看懂了:
“長山慘敗,罪在老臣,喪師辱國之罪由老臣一力承擔,請調川軍救援大淩河城!”
直到死,這位老人仍然牽掛著大淩河城的戰事。長山慘敗,又被皇太極放了回來,這一遭遇注定了他的悲慘命運。明朝打不下去了,要從關外調兵去對付孔有德,但死了這麼多人卻不打了實在說不過去,張春也就成了最好的替罪羊,就算他能活著回到京師,估計下場也不會比袁崇煥好多少。如果明軍能夠按照盧象升的計劃,集中精銳反敗為勝,他的罪可能會輕一點,這也是他最後的希望了,可現在明朝不想打了,他徹底絕望了,選擇了自殺……
楊夢龍隻覺得胸口被人狠狠打了一拳,氣都透不過來了。這場仗打得稀裏糊塗,也敗得稀裏糊塗,都還沒有等他趕到錦州,明軍便已經慘敗了,好不容易有了一線反敗為勝的希望,又被那蠢豬一般的文臣集團給攪了個七淩八落,這樣搞法,明軍豈能不敗!他把信重重往桌麵一拍,大吼:“張大人你先別走,我去替你把場子找回來!”把狗腿刀歸鞘,大步流星的往外走。
孫承宗叫:“你去哪裏?”
楊夢龍頭也不回:“去弄幾百顆建奴首級祭張大人,順便接應天雄軍撤退!他媽的,這打的是什麼爛仗!”
熊明遇快被他氣瘋了,暴喝:“來人,將這個狂徒給我拿下!”
然而,沒有人聽他的。幾名關寧軍將領對視一眼,齊齊起身向熊明遇一拱手,沉聲說:“大人,朝廷要怎麼用兵,我們都無權過問,唯有服從,但起碼得讓我等把祖二將軍、祖三將軍及那六千鐵騎給接應回來!長山之戰我關寧軍便被打得隻剩下一副骨架子,此次要是再將二將軍和三將軍扔在大淩河畔,關寧軍連脊梁骨都要斷了!”深深一禮,轉身走了出去。
熊明遇氣得渾身發抖,他算是知道那幫軍頭兵痞有多囂張了。他怒衝衝的對孫承宗說:“樞輔大人,這幫軍將目無上將,狂妄之極,你為何不管一管?倘若關寧軍拒不服從皇命,本官定要上本,重重的彈劾你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