夷陵淪陷的消息仿佛一枚重磅炸彈,在湖廣官場引發一場大地震。
憑心而論,夷陵並不是什麼物產豐饒的大城市,相反,還比較窮,各位大佬對它的得失也不是那麼看重,可問題在於,這是進出四川的咽喉要道,它一失守就意味著四川進出湖廣的水道被掐斷了,還意味著襄王費了老大牛鼻子勁才搞到手的夷陵礦山也丟了,這還得了!湖廣巡撫唐暉大罵黃複春愚蠢,無能,一邊硬著頭皮調集兵力試圖將起義的火種撲滅,一邊十萬火急的向兵部報告,請求派兵過來支援。沒辦法,夷陵一反,荊襄山區百萬流民盡皆揭竿而起,整個荊襄都變成了一座噴發的火山,就湖廣那點渣到極點的兵力,是無法撲滅這座火山的!
但是他請調河洛新軍的建議尚未出籠就被湖廣利益集團給否決了。開什麼玩笑,誰不知道河洛新軍去到哪兒占到哪兒,不僅把地給占了,民心也給占了!如果讓河洛新軍進入湖廣,他們還怎麼卡住毒魚藤、磷礦等重要原料的供應,隨心所欲地提價?他們還怎麼隨心所欲地設卡收費?不行,調誰過來都不能調河洛新軍過來!
當屁股代替了腦袋,再荒唐的事情都不顯得荒唐了。
荊襄叛亂的消息傳到北京,崇禎為之震怒。本來今年事就多,經過長達一年的休養生息,後金已經從大淩河之戰的慘重損失中恢複過來,又開始蠢蠢欲動了,而陝西一如既往的滴雨不下,流寇此起彼伏,經過曹文詔、洪承疇等一幹猛人的反複剿殺,陝西境內的流寇是不多了,山西卻到處生煙冒火,流寇呈幾何級暴增,還頻頻竄入中原,堵都堵不住!現在好了,湖廣也跟著亂起來了!湖廣可是大明的糧倉,湖廣一亂,大明的根基也會跟著動搖!崇禎震怒之下限令湖廣巡撫在一個月內滅掉叛軍,否則掛樹梢,同時提議調河洛新軍進入湖廣平叛。對河洛新軍,天子是很放心的,這支部隊不僅戰力強悍,還紀律嚴明,對老百姓秋毫無犯,比起關寧軍來強太多了。但是這一提議遭到眾多閣臣的反對,他們一致認為眼下中原危機重重,應該將河洛新軍這支精銳留在南陽盆地,堵死流寇經武關進入南陽的途徑,而不應該為了一次小小的叛亂將如此寶貴的力量投入到湖廣山林水泊之中!更有大臣提出,皇太極正在對大明的難兄難弟林丹汗窮追猛大,已經征服了蒙古各部,宣府、大同重鎮都有可能遭到攻擊,是不是應該調一部份河洛新軍到大同去加強邊境的力量,以防萬一?
崇禎頗為為難。宣府、大同的防務已經形同虛設,後金如果從那裏破邊而入,那是分分鍾的事情,但河洛新軍的兵力就這麼多,他還指望著這支精銳能投入到平定流寇的戰爭中去,像秋風掃落葉一樣幫他把流寇給掃了呢!如果調走了一部分人馬,力量可就不大夠了,萬一流寇肆虐中原,可怎麼辦?
為難,真的很為難。
楊夢龍可不知道有人正在惦記著他和他的軍隊,這個二貨正在興致勃勃的欣賞著一門新鮮出爐的大炮。
這是一門典型的紅衣大炮,四寸口徑,炮身前窄後闊,表麵和內膛都被刨床和鏜床修理得光滑之極,當真是蒼蠅落下去都要摔一大跤。最重要的是,它的身管分兩層,炮心是用青銅鑄造的,外麵再覆有一層厚厚的熟鐵,這種鐵體銅心炮在明朝還是首次出現。他笑眯眯的把手探進炮膛裏,不出意料的摸到了好幾道膛線……雖然還很粗糙,但這也是膛線啊!這些美妙的線條讓他心情愉快,樂嗬嗬的問:“蛋蛋陽,這個怎麼弄出來的?”
大鑄炮師單丹陽沒好氣的說:“用高錳鋼做刀頭一點點的刻出來的!真不知道你有什麼毛病,非要跟炮膛過不去,在裏麵刻上一堆亂七八糟的膛線……再說一遍,我叫單丹陽,不是蛋蛋陽!”
楊夢龍笑得跟開心果似的:“一樣,一樣啦!行了,炮我看過了,做得還不賴,就是不知道威力怎麼樣……打幾炮給我看看!”
單丹陽有氣無力的朝幾名炮手打了個手勢:“開始試射吧。”
炮手應了一聲,打開炮閂,一名孔武有力的大漢抱來一枚黃澄澄的棗核形彈丸塞入炮膛,另一個則取出一包早就裝好了的火棉用棍子捅進去,然後叫:“好了!”馬上有人把炮閂關上,旋緊,再把拉火管插入火孔,刺穿藥包,然後點火,“轟!”藥包爆炸,炮口噴出一團嚇人的煙焰,炮彈沿著膛線旋轉而出,尖嘯著劃過天空,炮位上白煙彌漫,聲勢駭人。楊夢龍和單丹陽等一眾軍工專家早早拿起了望遠鏡,緊盯著遠處。
炮彈飛越靶標,一直朝前飛,飛出足足五六公裏才依依不舍的落下,化作一團桔紅的火球,聲如雷震,彈片飛濺,極為壯觀。楊夢龍微微點頭,不愧是用等重的白銀堆出來的大殺器,好用啊!
很快,守在靶場那邊的人帶著一堆破碎的彈片過來報告:“總共收集到三百五十多塊彈片,半徑十五米內螻蟻無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