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氣合風雲 三十二 登萊新氣象 (上)(1 / 2)

從北京到山東,天氣好的話,騎快馬也就七天左右————當然,這裏指的隻是少數擁有極好的戰馬的人,如果是一支大軍,那就有得磨了,軍隊調動跟驢友自助遊完全是兩碼事。

不管怎麼說,七天之後,楊夢龍一行順利抵達登州。

現在的登州跟去年完全不一樣了。去年登州血流成河,白骨累累,走上幾十裏路都不見人煙,現在大道上卻人來人往,熱鬧非凡。大片良田裏,小麥已經成熟,風一吹,一片片的麥浪此起彼伏,仿佛一圈圈漣漪向著大地盡頭擴散,數以萬計的農夫正在田裏揮舞鐮刀收割著小麥,小孩子則跟在後麵撿拾散落的麥穗。很多瘦田裏也種滿了苜蓿、大豆、甘薯、蘿卜等作物,馬場裏,戰馬的嘶鳴中氣十足……這裏也養了不少馬呢。戰亂造成的創傷仿佛已經被撫平了,這片土地上的人們在緊張的勞碌奔波著,根本就沒有心情去想昨天發生過什麼,隻有一些依然是一片焦土的村落在提醒人們,這裏發生過一場可怕的戰亂。

到處都是緊張地收割小麥的身影,這是收獲的季節呢,這麼多小麥,有得割了。勞動力不大夠,外地的麥客大批湧入,加入收割的行列,幹一天活掙一天錢,也是挺辛苦的。楊夢龍瞅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在田間跑來跑去,不時用筆在本子上記錄著什麼,樂了,大聲叫:“張大人!”

那個正忙得不可開交的家夥愕然望了過來,見是楊夢龍,愣了一下,走過來一拱手:“楊大人來了啊?”

楊夢龍嘿嘿笑著,拍著他的肩膀,對李岩說:“我來介紹一下,這位呢,是前舞陽縣縣令,現在的登州知府,登州和萊州都歸他管了。”

這位是知府?

紅娘子一臉懷疑,看他一身泥水的樣子,哪一點像知府了?怎麼看都像是剛被女媧造出來的。李岩很禮貌的向張桐拱手行禮:“參見撫台大人!”

張桐擺擺手,說:“免禮免禮。對了,楊大人,你怎麼來了?”

楊夢龍說:“攤上倒黴的事情了,不來不行。對了,你在幹嘛?”

張桐亮了亮手裏的本子,唉聲歎氣:“別提了,提起來我就想殺人……那麼多科舉出身的官員,一個個自詡學富五車,結果讓他們弄個產量統計表都弄不出來,害得我隻好親自跑到田裏來統計,你說氣不氣人?”

紅娘子好奇地問:“統計這個幹嘛?有用嗎?”

張桐說:“當然有用!不統計清楚我哪裏知道今年的小麥產量是多少,該收多少稅?”拉著楊夢龍苦苦哀求:“楊大人,當我求你了,看在我跟你合作了三年的份上,送一些懂數學的人過來吧,再這樣下去我真的得活活累死了!”

楊夢龍爽快的答應:“沒問題,回頭讓人給你送一批過來……好好幹啊,我看好你!”

張桐除了苦笑還是苦笑。

別了張桐,大家繼續前進。

紅娘子頻頻回頭,看著張桐在田裏忙個不停,時而寫寫畫畫,時而衝一幫縣令大發雷霆將他們訓得跟孫子似的,越發的納悶了:“知府大人還要到田裏來忙活?真是出奇了。”

楊夢龍說:“更出奇的還在後麵呢。”

還沒說完,就看見一個皮膚黝黑、膀大腰圓的婦女抄起鐮刀怒衝衝的從麥田裏走出來,沿著田間小路衝向一個小村莊,那氣勢,跟敢死隊衝鋒有一拚。楊夢龍勒住戰馬,李岩詫異的問他怎麼不走了,他嘿嘿直笑:“有好戲看了……看完了再走。”

話音未落,就聽見那小村莊裏傳出“嗷”的一聲尖叫,一個穿著貌似是秀才服的男子雙手捂著腦袋,兩片腳掌上下翻飛,連滾帶爬的從裏麵飆了出來,那種速度,那種激情,那種對陽光和生命的渴望,著實讓那些在南陽賽場上奪冠的短跑選手汗顏————他跑得實在太快了!但後麵那位也沒比他慢多少————沒錯,就是剛才那位膀大腰圓的婦女,她揮舞著鐮刀窮追不舍,如蒼鷹搏兔,如猛虎擒羊,用刀背照著那個倒黴的男子後背猛砍,邊砍邊破口大罵,聲若銅鑼,十裏皆可聞:“你個殺千刀的,才割了兩穗麥子就跑回家了!我還以為回去喝水呢,誰知一去就是大半天,跟那幾個酸秀才喝酒去了!是不是不用幹活就有飯吃了?天上掉饅頭給你吃,掉銀子給你花啊?啊?你個殺千刀的,老娘怎麼就找了你這麼個懶鬼!”幾刀背下去,那位仁兄已經滿頭包了,疼得蹲在地上捂著頭沒命的哀叫:“娘子別打了,為夫錯了,為夫這就去割麥子還不行嗎?”都帶哭腔了……

沒等他喊完就被一腳踹進了田裏:“還不趕緊幹活!?”

石天保和紮吉衝翁看得咋舌:“我的娘呀,我以為紅娘子夠猛了,誰知道跟這位一比,簡直稱得上是溫柔可人啊!”紅娘子捏著下巴,看著那位一邊割麥子一邊罵個不停的婦女,以及那位邊割麥子邊抹眼淚的男子,悠然神往,有意無意的看著李岩……

李岩額頭和鼻尖上密密麻麻的全是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