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興過後,阿巴泰突然又有點兒不放心了,拉著嶽托低聲問:“你說明軍真的會離開營壘與我軍決戰嗎?”
嶽托皺著眉頭問:“七叔的意思是?”
阿巴泰說:“我總覺得有古怪,以前明軍可萬萬不敢跟我軍野地浪戰的,現在一反常態,恐怕有詭計!”
嶽托說:“不會吧?楊夢龍可是發了毒誓的!”
阿巴泰嗤了一聲:“發再多的誓又有什麼用?做大事的人,哪個不是拿誓言當放屁?”
嶽托問:“那七叔的意思是,我們別理他?”
阿巴泰說:“那倒不是,萬一他們真的要跟我們決戰,我們卻不理他們,豈不是錯過了一次絕好的機會?我的意思是,大家一定要多留個心眼,可別中了明軍的詭計!”
嶽托說:“我明白了!”事實上,他也不大相信明軍敢離城十裏與後金野地浪戰,這根本就不是明軍的作風,但打仗就是這樣,機會來了,不管成功的幾率有多低都一定要作好準備,即便失敗了,最多也隻是白忙活一場而已,但萬一戰機出現了,自己卻毫無準備,那是要錯失戰機的,不知道得死多少人才能再換來一次這樣的機會了。
豪格更是像打了雞血一樣興奮,他帶了這麼多人跑到旅順來可不是為了打一場屍山血海的攻堅戰的,楊夢龍一手設計的,集卑鄙、無恥、陰險、歹毒之大成的防線讓他壓力山大,頗有點進退兩難的感覺,現在明軍腦子被驢踢了,居然要離開營壘跟後金決戰,還有比這更幸運的事情嗎?他強烈建議將戰場擺在離城十裏的二王莊,那是一塊平坦的農田,有一些很低矮的小丘陵,地勢開闊,地麵幹燥,不管是騎兵還是步兵,調動起來都得心應手。後金眾將領一致同意,馬不停蹄的查看地形去了。
後金大軍緊張的忙活起來。畢竟這是數萬大軍的調動和部署,不是鬧著玩的,一點差錯都不能出。
旅順城裏,明軍也在為決戰做著準備。
從登萊軍械庫裏運來的武器盔甲源源不斷的從船上卸下來,分發到明軍手中。登萊軍械庫裏儲備了可以武裝起上萬人馬的裝備,現在轉眼之間就發光了。由於天雄軍和河洛新軍都急著趕路,沒有帶盔甲,從登萊運來的盔甲便優先裝備給他們,關門川軍和東江軍就隻好委屈一下了,現在可沒有多餘的盔甲給他們啊。不過他們也不吃虧,大量橫刀、盾牌、步槊不要錢似的發到他們手中,領到裝備的明軍將領都大歎這一次算是鳥槍換炮了,這一趟來得太值了!
此時旅順城中的明軍總兵力多達三萬三千餘人,這麼多人當然不可能全部拉出去打仗,得留幾千人守城呢。大家研究決定,由李惟鸞和尚可喜兄弟帶五千人馬留守旅順,其餘兩萬八千人被劃分成兩個集團。近戰能力強悍,但缺乏遠程投射武器的關門川軍與天雄軍混編成左翼軍團,由天雄軍兩千四百名普遍裝備了燧發槍的火槍手打頭陣,用一輪輪猛烈的齊射打算後金的陣腳,然後川軍乘勢發動白刃衝鋒,一擊就要衝垮對手。河洛新軍和登萊新軍聯合作戰,混編成右翼軍團,這個右翼軍團足有近六千名射士,也太誇張了一點,因此楊夢龍撥了一千五百名射士歸黃龍指揮,開戰之後四千五百名射士三段輪射,箭如雨發,也夠後金狂喝一壺了。
戚虎見明軍有條不絮的作著戰前準備,士氣高昂,深感滿意,說:“二十多年了,我還是頭一回看到我軍軍容如此鼎盛,士氣如此高昂的!”
李岩感慨的說:“是啊,自成祖六征大漠結束之後,就再沒有見過如此鼎盛的軍容了,有此等精銳在手,可以與建奴放手一搏!”他向戚虎一拱手,說:“但是在下仍然建議我軍避實擊虛,不要跟建奴硬拚!大明現在就這點精兵了,我們拚不起!”
戚虎望著他,歎了一口氣:“李公子,你怎麼還是不明白呢?楊將軍之所以要一心一意的與建奴硬拚,就是要用這種硬碰硬的方式粉碎建奴‘女真不滿萬,滿萬不可戰’的神話!建奴自起兵以來所向披靡,攻無不克戰無不勝,以一個區區百萬之眾的小部族壓著擁有過億人口的大明打,靠的就是這股銳氣,如果能將他們這股銳氣給打掉,讓他們知道他們也會被打敗,也會被打得全軍覆沒,他們這股銳氣給打沒了,就算他們的兵馬再多幾倍,也成不了什麼大事了!”他加重了語氣:“東胡、匈奴、柔然、鮮卑、突厥、契丹、女真、西夏、蒙古一直到現在的建奴,幾千年來,遊牧民族最強大的階段都是銳氣方張的時候,他們就靠著這股銳氣和怒馬強弓一次次的攪起風雨蒼黃,摧折一個個曾經強大的帝國,讓整個大地在他們的鐵蹄之下顫抖。可一旦這股銳氣被打掉了,或者被消磨幹淨了,他們的戰鬥力將迅速退化,最後消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