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我車既攻,我馬亦同 四十五 結盟8(1 / 2)

侯恂終於回到了北京城。

這位尚書大人出發的時候前呼後擁,儀仗連綿數百步,所到之處地方官吏無不出城相迎,小心巴結,唯恐他有什麼不滿意的,送禮的送到手軟,收禮的也收到手軟,那是何等的風光?然而回來的時候身邊卻隻剩下幾名奴仆,沿途沒有一個地方官吏再理會他,當然更不會有人向他贈送儀金,設宴款待,找美婢孌童陪他共度春宵了,甚至一些認出他的店家都拒絕他留宿,不肯賣飯菜給他————拜《南陽日報》所賜,整個中原的人都知道了他麾下左良玉和劉澤清這兩員大將在信陽幹過的好事,也知道他被一群土匪打得全軍覆沒,喪師萬餘,這位尚書的名聲算是徹底臭了。在天雄軍和河洛新軍崛起之後,接連對建奴和對流寇取得巨大的勝利,中原的百姓已經習慣了勝利的消息,侯尚書卻在這個節骨眼上鬧出個全軍覆沒,誰還會給他好臉色看?

因此尚書大人一路上吃了不少苦頭,饑一餐飽一頓,狼狽之極。他對楊夢龍的怨恨越發的深了,他落到這步田地,都是拜這個混球所賜,此仇不報非君子!

不過他也先別想著報仇了,還是想想怎麼過崇禎那一關吧!對於他率領萬餘精兵去打一群土匪,卻讓對方反手全殲的“輝煌戰績”,崇禎肯定是惱火透頂了,最要命的是,這場慘敗還是他自作自受,如果他能管住手下那幫亂兵,讓他們別到處燒殺搶掠,何至於整個信陽的人都幫著叛軍打他們!這樣一個無恥又無能的家夥,崇禎如何能忍!因此回到北京後,他便宣稱自己病了,躲在家裏閉門謝客,想先看看風色再說。

侯恂“病”了,王應熊可沒病,幾天之後他便找上門來,質問信陽兵敗的緣由。要知道整個文臣集團對這次行動可是抱了很大期望的,為了支持侯恂,王應熊也是下了血本,然而侯恂卻沒有給楊夢龍造成任何麻煩,便讓信陽亂軍給打了個全軍覆沒,王應熊如何能不惱!侯恂自然是大吐苦水:

“次輔你有所不知,姓楊的那小子跟叛軍根本就是一夥的!叛軍所使用的刀槍弓弩都是他提供的,他這是在養寇自重啊!我甚至懷疑他直接出兵偽裝成叛軍,否則以叛軍的戰鬥力,怎麼可能打得過官兵!”

王應熊的麵色有點凝重:“你是說,他跟叛軍是一夥的?有證據嗎?”

侯恂說:“當然有!叛軍所使用的強弩跟河洛新軍是同一製式的,所使用的長槍和橫刀也跟河洛新軍的裝備一般無二,這還不夠明顯麼!”

王應熊又驚又怒:“那賊子竟敢養寇自重以對抗朝廷官兵?他也太猖狂了!”

瞧這話說的,你都打算讓官兵到江漢平原大殺特殺,把江漢平原變成一片血海了,就不許人家想辦法應對?預先給對方設定立場,如果對方不按自己預想的出牌便會覺得很委屈這種臭毛病並非日本的專利,明朝的士大夫也有同樣的毛病。

侯恂抓住機會,狠狠的告了楊夢龍一狀。在他的描述中,河洛地區簡直就是叛軍的大本營,楊夢龍正在厲兵秣馬,隨時準備提師北上,攻打北京了……反正是語不驚人死不休,該忽悠時就忽悠。王應熊明顯是被他忽悠到了,氣得咬牙切齒,恨不得親自帶領大軍南下,將河洛新軍連根拔起!侯恂見火候差不多了,恭恭敬敬的給王應熊跪下,行了個大禮,說:“那賊子實在是太過狡猾,太過喪心病狂了,下官之敗,真的是非戰之罪啊,還請次輔大人在聖上麵前替下官美言幾句!”

提到楊夢龍,王應熊便跟被人戳了菊花一樣激動,但是提到崇禎,他便沉默了,一個勁的喝著茶,不說話。

侯恂暗叫不妙,哀聲說:“次輔大人,下官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你可不能見死不救啊!”

王應熊歎了口氣,放下茶杯,從袖子中抽出一份公文遞給侯恂:“看看吧。”

侯恂接過來飛快的掃了一眼,驚訝的叫:“林丹汗要遣其子額哲前來至城,與大明結盟,共同對付建奴?”

王應熊說:“名為結盟,實則稱臣。”

侯恂吃驚更甚:“稱臣?那頭桀驁不馴的草原狼竟然要向大明稱臣?這怎麼可能!”

王應熊說:“前不久,天雄軍剛剛挫敗了鄂爾多斯部的進犯,斬首近三千,俘虜四千餘,鄂爾多斯部七千鐵騎全軍覆沒,而我軍傷亡不過五十餘人,消息傳開,草原為之震駭,原本要進犯九邊的韃子忙不迭的縮了回去。林丹汗之子額哲親眼目睹了這場戰役,驚駭不已,未經林丹汗同意便決定向大明稱臣,令聖上龍顏大悅啊!”

侯恂的臉忽青忽白。天雄軍傷亡五十餘人便全殲了七千凶悍的蒙古韃子,而他帶著萬餘精兵居然讓信陽土匪打得全軍覆沒,這也太悲催了!天雄軍的勝利對明朝來說是個天大的好消息,但是對他本人而言卻不是什麼好消息!

王應熊說:“現在你明白了吧?大明已經跟以前不一樣了,不管是對建奴,對韃子還是對流寇,對叛軍,都是節節勝利,打一仗贏一仗,而你卻弄出了一場慘敗,聖上心中的惱怒就可想而知了,老夫縱然想幫你,也是愛莫能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