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淅瀝瀝的從雲縫間傾泄而下,混合著那一汪汪的汙血恣意流淌,很多傷兵泡在這發紅的汙血中瑟瑟發抖,痛苦地哀號著,他們堅持不了多久了。沒有受傷的木然站在雨中,雨水裹著血水順著袖子、褲腳成一條條直線注落地麵,那一張張曾經充滿殺氣的臉如今已經滿是迷茫。
這是一場兩敗俱傷的戰役,屬國騎兵死傷近兩千人,而蒙古大軍死傷則超過兩千,誰也沒討著好。令人憤怒的是,付出了這麼大的代價,還是讓屬國騎兵跑掉了,那幫卑鄙的家夥靠著手榴彈開路硬生生撕開了蒙古騎兵與後金鐵甲騎兵之間的接合部,逃之夭夭了!蒙古騎兵正在追擊,但是他們都讓手榴彈給炸怕了,不敢過於逼近,就這樣的狀態,肯定是無法阻止屬國騎兵回到阿拉善草原的,這一仗等於白打了!
真是見鬼!
一名鐵甲騎兵陰沉著臉,向吳克善行禮,然後拿出兩枚濕淋淋的手榴彈雙手呈上。
吳克善掂量了一下,份量還不行,能當小鐵錘用,砸在腦門上肯定能把人砸得腦袋開花。他問:“就是這玩意?”
那名鐵甲騎兵咬著牙說:“就是這玩意!那些雜種拿出這玩意往我們中間一扔,它就炸了,一炸一大片!”
一大幫台吉、千夫長圍過來,咬牙切齒的看著那兩枚沾滿血汙的手榴彈,恨不得咬它一口。就是這玩意兒在很短時間之內就炸死炸傷了他們好幾百人,令他們圍殲額哲部的企圖徹底破產了!吳克善翻來覆去,越看越納悶。這手榴彈無非一個木柄一個鐵頭,看不出有什麼特別的地方,為什麼會有如此恐怖的殺傷力呢?他嚐試著將其中一枚扔出去,那些被炸怕了的蒙古騎兵轟的一下四下散開,有多遠躲多遠,他們已經徹底怕了這玩意兒了。
手榴彈當然沒有爆炸。都沒有拉弦,怎麼會炸呢?吳克善又扔了一枚,還是沒炸,他百思不得其解,隻得下令大家把遺留在戰場上的手榴彈通通收集起來帶回去慢慢研究,當務之急是加快速度,追擊額哲,絕對不能讓他逃回去!
一仗下來死傷了這麼多人,蒙古人都紅了眼,咬牙切齒緊咬著額哲不放。幾位台吉更是派傳令兵到附近的部落去,召集更多的人手加入這場追擊戰中來。事情是明擺著的,在投靠大明之後,曾經的常敗之軍林丹汗部鳥槍換炮,戰鬥力在短短兩個月內來了個突飛猛進,他們熟悉蒙古大草原的一切,又裝備著最為精良的武器,如果不趁早將他們除掉,生活在河套平原這塊肥美的土地上的各部落休想安生,為將來計,他們必須窮追猛打,痛打落水狗,打死了不算,還得燉了吃進肚子裏才能安心!感覺到危險的各部落積極響應,那些精壯的漢子紛紛騎上戰馬,往阿拉善草原這邊彙集過來,蒙古大軍的兵力急劇增加。
額哲的兵力卻在飛快的減少。那一仗打得太慘了,他雖然靠著手榴彈出奇製勝,殺開了一條血路,但是損失頗為慘重,僅僅是他本部就折損了近千人。如此慘重的傷亡讓他的心尖都在顫抖,他的部族名義上還有四萬帳,其實大多是寡婦老人拉扯著一堆孩子,或者兩個老人相依為命,完整的家庭沒幾個,青壯更是少得可憐,在不影響放牧和保護牧群、部落的前提下,他所能動員的士兵也僅僅三千出頭而已,現在一下子折損了近千人,他死的心都有了。最慘的是由於秋雨連綿,很多傷兵長時間泡在冷雨中,大量失血再加上體溫流失,很快就不行了,很多原本可以救活的士兵就這樣從馬背上栽了下去,躺在那一陣陣冷雨中,慢慢停止了呼吸。額哲有足夠的馬匹,如果條件允許的話他肯定會把所有死者全部帶回去,讓他們入土為安,但是現在不行,追兵就紅著雙眼在後麵窮追不舍,他隻能繼續撤。
小王子看著那白茫茫的雨絲,暗暗歎息自己運氣不好。如果是晴天,他完全搶占風口,然後放一把火,把後麵的追兵燒個焦頭爛額,但是這鬼天氣火根本就燒不起來,雨水泡得路麵翻漿,每走一步都要額外的付出更多體力,這讓他們的機動能力大打折扣,而後麵的馬蹄聲來越來越急促,越來越密集,顯然,追兵離他們已經不遠了。
額哲下令拋棄輜重,輕裝前進。屬國騎兵將沒有喝完的奶酒,沒有吃完的肉幹、麵餅、罐頭,甚至備用的衣物通通都扔了,隻留下馬刀弓箭長矛,在翻漿的道路上掙紮前行,可謂狼狽到了極點。蒙古騎兵的斥侯就吊在他們身後,撿起他們遺棄的口糧就在馬背上狼吞虎咽,一點也不介意上麵的泥巴。幸運的是,這糟糕的天氣和路況同樣拖累了蒙古大軍,盡管蒙古大軍已經使出了吃奶的勁兩翼包抄,試圖與屬國騎兵平行,並且超越,但始終無法如願。就這樣跌跌撞撞的,屬國騎兵終於看到了那一片連綿的丘陵,以及丘陵上那在冷雨之中默然肅立的殘破城牆,一麵血紅的戰旗插在城牆中央,旗子吸足了水,越發的鮮豔奪目。屬國騎兵們放聲歡呼,破虜城,他們終於掙紮著回到了破虜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