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軍沒有趁熱打鐵繼續追擊,使得島津怒誌和毛利元輝得以騰出手來收攏部隊,清點損失。
不點還好,這一點,他們心坎都疼了:兩支大軍加在一起,也隻剩下一萬二千多人了,也就是說,明軍剛才一輪猛攻便讓他們折損了近萬人,如此慘重的損失,兩家都不曾遭遇過,島津怒誌悲從中來,跪倒在汙水中號陶大哭,毛利元輝咆哮如雷,揮舞武士刀對著一根木樁子瘋狂砍剁,狀若瘋狂,周邊的人都躲得遠遠的,生怕這個瘋子給自己一刀。
再怎麼憤怒也於事無補。折損近萬人固然嚴重,但最可怕的是他們剩下這一萬二千多人也被逼入了死地,沒有糧草,別說糧秣補給,連塊落腳的地方都沒有,絕大多數人都隻能泡在水裏,痛苦不堪。他們的騎兵更加可憐,戰馬一場激戰下來,已經渴得嗓子冒煙了,周圍都是水,但沒有一口能渴,喘著粗氣發出一聲聲悲嘶,騎兵心疼的撫著馬背放聲大哭,卻毫無辦法。島津怒誌仰天狂嘯:“老天爺啊,你睜開眼睛看看吧,我們島津家就要亡啦,就要亡啦!”
天公無語,回應他的是隆隆炮聲————明軍的火箭炮、臼炮、榴彈炮以及荷蘭人從戰艦上拆下來的加農炮同時開火,對著鹿兒島城猛轟,現在日本援軍已經不能再被稱為一支有戰鬥力的隊伍,明軍可以肆無忌憚地攻城了。
樺山好古呆呆的望著鹿兒島城衝騰而起的煙火,悲聲大放:“我的家,我的親人啊!”他全家人都在鹿兒島城中,萬一城破,隻怕無一能夠幸免,家人危在旦夕,而他卻隻能幹看著,什麼都做不了,對於一個男人而言,這是何等可怕的煎熬!情況跟樺山好古一樣的大有人在,那些家人在鹿兒島城中的武士無不放聲大哭,有人狂吼著舉著武士刀,涉著海水跌跌撞撞的衝向鹿兒島城,說死也要跟家人死在一塊,結果不言而喻,嚴陣以待的明軍用破陣弩像射兔子一樣將他們一一射倒。這齊膝深的海水成了極大的障礙,封殺了一切突擊行動的可能性。
毛利元輝扔掉已經砍成廢鐵的武士刀,呆呆的望著鹿兒島城,聲音沙啞:“島津君,我們該怎麼辦啊?”
島津怒誌神情呆滯,沒有說話,他到現在都還沒有弄明白是怎麼回事。雖說昨天的戰事打得相當殘酷,一下子就死了近三千人,但日本聯軍在兵力上依然占據絕對優勢,數量眾多的火槍手對上明軍的弩兵也能占到便宜,要不是明軍弩兵躲在胸牆後麵不肯出來,沒準已經讓他們射垮了。可是,僅僅一夜之間,形勢就發生了顛覆性的改變,原本信誓旦旦說要跟他們並肩作戰的熊本藩、福岡藩等大名的軍隊突然背叛了他們,袖手旁觀,眼睜睜的看著他們被明軍打得一敗塗地!這到底是怎麼了?他們為什麼要這樣做?難道他們不知道薩摩藩和長州藩一敗,整個九州都要變成一片血海了嗎!?
轟!
鹿兒島城那邊突然傳來一聲沉悶的轟鳴,地麵為之劇震,大家遁聲望去,隻見一段長達七八丈的城牆轟然倒塌,激起的灰塵衝起二三十米高,聲如雷震,十分駭人,薩摩藩的士兵麵色慘白,島津怒誌一口血狂噴而出:
城牆被轟塌了!
鹿兒島城,守不住了!
樺山好古突然怒目圓瞪,指著城牆的缺口嘶聲狂叫:“細川家,黑田家的軍隊在幫著明軍攻打我們的城市!”
不用他提醒大家都注意到了,大批熊本藩、福岡藩的士兵抄著武士刀、薙刀、十字槍,嗷嗷狂叫著猶如決堤的洪水,從被大炮炸出的缺口洶湧而入,這一幕令所有薩摩藩的士兵肝膽俱裂,他們太清楚自己的同胞是什麼尿性了,如果讓他們破城,整個鹿兒島城都會變成死地,他們的妻兒老母通通都會變成森森白骨!
島津怒誌生生從嘴唇咬掉了一塊肉,發出一聲狂嗥:“細川!黑田!你們一定會後悔的!我要殺了你們————”
樺山好古撲到他的麵前,抱著他雙腿跪下,哭叫:“將軍,我們投降,我們向明軍投降吧,否則整個鹿兒島城都要被夷為平地了啊!”
所有將官都撲了過來,向島津怒誌跪下,連聲哀求:“我們向明軍投降吧,至少這樣還能保全家人的性命!”他們最後一點鬥誌已經被無情地瓦解,他們徹底怕了,已經不敢再幻想著戰勝明軍,重現全殲元寇之不世奇功了,他們隻想保住家人和自己的性命,他們隻想活下去。
然而,現實非常殘酷:就算他們現在向明軍投降,也不見得能夠保住家人的性命了。
楊夢龍挾大勝之餘威,當著日軍的麵向細川行二和黑田駿提出聯合作戰的想法————大家一起攻城,破城之後城裏的財物隨便拿,誰搶到就歸誰。這一提議得到了日軍的一致讚同,明眼人都知道明軍這一仗是贏定了,鹿兒島城就是明軍的囊中之物,就算明軍不提出來他們也會要求聯合作戰好分一杯羹,反正已經合作過一回,把島津家給得罪透了,不如索性得罪得更狠一點,斬草除根!細川行二本能的感覺不妥,但沒有時間給他多想,他麾下的熊本健兒已經急不可耐,怒吼著要去參戰,要去搶掠強奸了,全軍狂熱如此,他又能怎麼樣呢?再說熊本藩一直窮得當當響,現在有一筆橫財擺在麵前,也沒有不拿的道理……於是,在猛烈的炮火掩護下,熊本軍率先向鹿兒島城發動了進攻。由於明軍的大炮已經將城牆給轟塌了,他們沒費什麼事就衝進了城裏,見人就殺,見屋就燒,鹿兒島城濃煙滾滾,火光衝天,慘叫聲,哭喊聲震天動地,還有一點力氣的日本武士拚死抵抗,手無寸鐵的平民在濃煙大火中哭喊呼號,狼奔豖逐,試圖逃離凶神惡煞的熊本武士,但不管他們逃到哪裏,都有人揮刀朝他們狂撲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