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我車既攻,我馬亦同 一二四 雪上加霜(1 / 2)

錦州城內彌漫著恐慌的氣氛,從大淩河那邊撤過來的軍戶和士兵帶來一個個恐怖的消息,有人說後金七八萬人馬打過來了,有人說後金傾舉國之兵來攻,想像圍大淩河城那樣圍死錦州城……大淩河之戰那炊骨折骸的恐怖記憶又被喚醒了,沒有人願意去經曆大淩河城守軍所經曆過的事情,有條件的人開始卷包裹開溜,溜不掉的則想盡一切辦法囤積糧食、柴草,城內物價應聲而漲,更加劇了混亂。盡管錦州城是出了名的堅固,而且依山傍海,易守難攻,但是在大淩河之戰後,關寧軍對後金的畏懼已經深入骨髓,再堅厚的城牆也無法讓他們勇敢起來。

將軍府內,眾多關寧軍將領目光遊移,祖大壽麵色鐵青,緊緊握著拳頭,麵部肌肉一抽一抽的,猶如一頭發怒的雄獅。

失算,徹底失算了。

後金大舉出動,他並非一無所知,事實上,早在一個月前他就獲得了後金開始集結重兵的情報,現在看來,情報是準確的,但是判斷完全錯了。他認為後金可以選擇的方向就兩個,要麼是打朝鮮,要麼是打東江軍,打錦州這邊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打朝鮮的理由很充足,曾經為後金提供大量苦力和糧秣的朝鮮現在完全倒向大明了,並且有登萊水師封鎖鴨綠江,越發的肆無忌憚,後金數次派遣使者過去交涉,都吃了閉門羹。現在鴨綠江已經冰封,千裏江麵到處都可以行車走人,強大的登萊水師被迫退回大連港,此時不打,更待何時?

打東江軍的理由更加充足,去年後金在旅順敗得太慘,太丟臉了,喪師三萬,威信被動搖,直接導致朝鮮和很多蒙古部落脫離了他們,歸順大明。哪怕僅僅是為了洗雪恥辱,挽回回失去的威信,後金也必須在旅順那邊打一個大勝仗!更何況旅順東江軍的海鹽生意和屯田做得風生水起,打下旅順油水大大的。最重要的一點就是東江軍將全部的精力都用來發展經濟和屯田了,沒有像關寧軍那樣修建起大量堅固的堡壘,隻是拉了幾道鐵絲網,挖了幾道戰壕而已,對於後金來說,是顆好捏的軟柿子。

可他萬萬沒想到,後金放著這兩顆軟柿子不捏,偏偏跑來捏錦州!

後金要攻打錦州,祖大壽是不相信的,如果錦州真有這麼好打,他們早就打了。祖大壽判斷後金是衝關寧軍在大小淩河那一帶開墾出來的農田所產的糧食,和分散駐紮在那一係列堡壘內的民夫軍戶來的,這些都是後金緊缺的資源,等他們大小淩河那一帶的堡壘扒光搶光之後,就該撤了,對錦州威脅不大。隻是……這種被人家當成種在自家地裏的莊稼,心情好了就過來收割一次的滋味,真的很不好受!

“祖帥,吳少帥到了!”

親兵的報告將祖大壽從思緒中拉了出來。祖大壽抬起頭,有些驚訝:“長伯這麼快就到了?快請!”

甲葉相撞的鏘鏘聲響起,英姿勃發的吳三桂裹著寒風,鬥蓬上滿是雪絮,大步流星的走了進來。現在關寧軍都熱捧河洛新軍製式的鎧甲,這塊意兒是由大塊鋼板製成的,防禦能力遠比山文甲之類的鎧甲要強悍得多,別說用箭,就算用三眼銃轟都不見得能打穿。但是吳三桂例外,出於對河洛新軍的怨恨,他一直堅持披山文甲,而且每一片甲葉都打磨得鋥亮,走到哪裏都是寒光耀眼。他一進來便向祖大壽行禮:“舅舅,我來了!”

祖大壽露出笑容,上前輕輕將人扶起,笑著說:“這麼冷的天,短短兩天從山海軍飛馳到錦州,肯定吃了很多苦吧?何必這麼急呢?萬一凍傷了或者摔傷了那還得了?”他真心喜歡這個外甥,在他眼裏吳三桂才華橫溢,驍勇善戰,最重要的是處事圓滑,能顧全大局,是關寧軍下一代的統帥的天然人選,也隻有將關寧軍交給他,他和吳襄才會放心。

吳三桂說:“建奴來勢洶洶,視我關寧軍如無物,長伯心係錦州安危,自然要盡快趕到。對了,舅舅,現在情況怎麼樣了?”

祖大壽拉吳三桂到茶桌邊坐下,讓下人端來一碗熱騰騰的薑湯讓他喝了驅寒。吳三桂一口喝下,把碗推到一邊,急不可耐的問:“現在情況到底怎麼樣了?”

祖大壽搖頭苦笑:“還能怎麼樣?這幾年屯田墾荒的努力全部毀於一旦,據逃回來的人說,大小淩河那一邊的軍屯和堡壘全部被扒光了,至少兩萬人被建奴抓走,還有屯積在裏麵的糧食、兵器,也全部便宜了建奴!”

吳三桂說:“損失慘重啊!”

祖大壽恨恨的說:“若不是朝廷調走大樂和大弼,還有那兩千精騎,我何至於在建奴麵前毫無還手之力!”他倒是忘了自己在旅順之戰中是怎樣保存實力的,就算那兩千鐵騎沒有被調走,隻怕他也隻會縮在錦州城裏不動,絕不會主動出擊跟後金死拚。攤上這樣的統帥,就算是一群獅子也會被他帶成綿羊,沒辦法,遼西將門都不願意在與後金的廝殺中折損太多精兵,他首先要考慮的就是遼西將門的利益,其次才是國家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