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金的行動可謂幹脆利落,從發動進攻到將錦州外圍的軍屯堡壘掃蕩一空,不過短短數日時間而已。短短數日便有兩三萬關寧軍將士和民夫軍戶被俘,成了包衣奴才,關寧軍耗費幾十萬兩白銀修築起來的堡壘群,開墾出來的田地,全部被摧毀,幾年的辛苦,什麼都沒得到。將錦州城外能扒的地方扒清光,能搶的東西搶清光之後,後金大軍便當著祖大壽的麵大搖大擺的撤退,絲毫沒有將關寧軍放在眼裏。
錦州城、鬆山、杏山等要地駐紮的關寧軍眼睜睜看著後金大軍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帶著無數戰利品浩浩蕩蕩的撤退,一個個都不動如山。對於他們而言,這才是遊戲副本的正確打開方式,像後金被死死的困在沈陽一帶,欲進不得,欲退不能,這種情況他們反而很陌生,無所適從。不過他們不追擊也不失為明智的選擇,因為在大淩河那邊埋伏著後金最為強大的正黃旗,就等著他們過來追擊了。
後金大軍撤至大淩河城,多爾袞和代善親自前往行營參見皇太極。
現在胖老八已經瘦多了,後金那越來越惡劣的形勢讓他寢食不安,連頭發都白了許多,見多爾袞和代善進來,他難得的露出笑容,問:“這麼快就回來了?錦州之行可還順利?”
多爾袞恭敬的說:“回汗王的話,臣弟率一萬三千甲士直趨錦州城下,百般挑釁,可祖大壽就是不敢出城一戰,臣弟無奈,隻好先撤回來了。錦州之行雖然順利,但是沒能給關寧軍以有力的打擊,這是臣弟失職,請汗王責罰!”
說是請皇太極責罰,臉上卻滿滿的都是得意,哪裏像是認罪?分明就是邀功。
皇太極有些意外:“祖大壽連錦州城都不肯出?”
代善說:“寸步都不肯出,任我等怎麼激他都沒用。”
皇太極問:“那吳三桂呢?據說他親率上千甲士馳援錦州,此人雖然年輕,但是頗為驍勇,祖大壽不敢出戰,他總該有點表現吧?”
多爾袞說:“臣弟確實在城牆上看到了吳家的旗幟,但吳三桂也沒有露麵。”
皇太極默然半晌,忽然笑了:“果然還是那支關寧軍,果然還是那個祖大壽!有這等鼠輩坐鎮遼西,盛京當如泰山之安!”扭頭問濟爾哈朗:“旅順那邊有何動靜?”
濟爾哈朗說:“毫無動靜。”
皇太極皺起眉頭:“楊夢龍不是早就到旅順了嗎,此人如此好戰,得知我軍進攻旅順,能沉得住氣?”
濟爾哈朗苦笑:“據營口那邊快馬送來的軍情,楊夢龍對錦州方向的戰事漠不關心,一天到晚隻顧著操練東江軍!”
皇太極駭然一驚,像是心髒被子彈擊穿了似的頹然坐倒,麵失血色,喃喃說:“操練東江軍……他親自操練東江軍……”不斷重複著這兩句話,呼吸越來越粗重,像是有一條絞索套在他的脖子上慢慢勒緊,讓他氣都喘不過來。多爾袞和代善也駭然對視,都是神情驚駭。
楊夢龍親自操練東江軍!
以東江軍現在的裝備和所擁有的財源,在楊夢龍的操練之下很快又會變成像登萊新軍那樣的勁旅,從此後金又將多一個勁敵!最可怕的是,遼東漢人對後金的仇恨深入骨髓,一旦讓東江軍形成了像登萊新軍那樣強大的戰鬥力,他們還會像以前那樣老老實實的龜縮在旅順嗎?隻怕整個遼東半島都將永無寧日!
每編練出一支新軍,戰爭的天平就向明廷傾斜一分。明廷將越戰越強,而後金的本錢將越來越少。從朝鮮到旅順再到寧錦防線,然後一直延伸到宣府、大同,一張肉眼看不見的天羅地網正在逐步收緊,絞殺著後金的生機。這張天羅地網裏最可怕的東西不是一座座雄關要塞,而是那一支支剽悍健銳的大明新軍!
多爾袞咬咬牙,大聲說:“汗王,絕不能讓姓楊的安心練兵!臣弟願意率領兩白旗主力前往遼東尋找戰機,就算不能摧毀集結在複州的明軍,至少也能耽擱他們訓練!”
濟爾哈朗說:“奴才亦願往!”
皇太極苦笑著搖了搖頭,說:“算了,這天寒地凍的,實不宜大動兵戈遠征旅順,還是先回盛京吧。回到盛京以後將繳獲的糧食棉布分下去,讓大家過個好年,養精蓄銳,明年再作打算!”
多爾袞急了:“汗王,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啊!”
皇太極歎息:“朕不認為你們能從楊夢龍那裏找到什麼克敵製勝的破綻……再說了,眼下對大金威脅最大的不是旅順東江軍,而是隱隱有吞並整個蒙古的天雄軍。當務之急是必須設法阻止天雄軍在蒙古的擴張,否則大金將失去整個蒙古!”
多爾袞痛苦地閉上眼睛,藏在袖中的拳頭已經捏得青筋畢露了。
後金還沒有試過這麼被動的!
在過去的整整一年裏,後金都處於懵逼狀態,旅順之戰的慘敗像一記凶狠的勾拳,打得他們眼冒金星,天旋地轉。當他們好不容易從這個極其沉重的打擊中掙紮出來,用狼一樣的目光盯著明軍防線,尋找著報複的機會的時候,又傳來了天雄軍向蒙古擴張,並大敗蒙古聯軍的壞消息,然後……然後他們再次陷入懵逼狀態。天雄軍挺進蒙古的意圖再明顯不過了,沒錯,就是要削掉後金這棵參天大樹上的枝枝椏椏,動搖後金的根基,一旦讓他們得逞,後果將不堪設想!當時阿巴泰、多爾袞等人便怒吼著要率軍西移,前往蒙古將明軍打回去,但是走私渠道長時間被天雄軍封鎖讓他們錯失了戰機,當時連沈陽城都在鬧饑荒,這個時候動員數萬大軍西征蒙古,絕不是明智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