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芝龍這一跪著實有點兒驚天動地,把所有人都雷得不輕————敢情你老人家帶領一百多艘戰艦,上萬水手氣勢洶洶的殺到廈門,就是為了向楊夢龍下跪的呀!?鄭芝豹、鄭成功等人等人瞠目結舌,沈廷揚、凱瑟琳也是大出意料,隻有李岩不動聲色,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事實也確實如此,在他看來,鄭芝龍除了投降認輸,已經沒有別的選擇了。所有基業都到了楊夢龍手裏,他就此認輸,他的老部下和他的兒子還能得到一個不錯的前程,甚至他本人也能當個富家翁,如果死扛到底,那就什麼都沒了。
現在的鄭芝龍已經不是年輕時在驚濤駭浪中打拚,敢跟西夷、大明水師和海盜三麵開戰的猛龍了,十多年的舒適生活已經消磨了他的鬥誌,醇酒美人埋葬了他的豪情壯誌。他不想再折騰,隻想保住這份舒適愜意的生活,給兒子謀個出路。一個人如果已經喪失了那種遇強越強的鬥誌,一心隻為兒子的將來作打算,那隻能證明,他已經老了。隻是十幾年來他戰無不勝的積威猶在,沒有哪個勢力敢於向他挑戰,鄭氏集團在他的帶領下才保持著上升的態勢。然而他很不幸的遇上了楊夢龍,遇上了帶著溯氣寒風從北方席卷而來的河洛集團,硬碰硬的較量之下,他一心守成的心態頓時就成了致命傷,被楊夢龍以摧枯拉朽之勢摧垮。麵對不管是心態還是裝備技術都占壓倒性優勢的對手,喪失了銳氣的鄭芝龍除了認輸之外還能幹什麼?
李岩算是把鄭芝龍給看透了,然而,鄭芝豹顯然還不如李岩那麼了解大哥,好不容易才反應過來,失聲叫:“大哥,你————”
鄭芝龍厲喝:“蠢貨,還不跪下!”
鄭芝豹還想說話,然而被鄭芝龍這麼一瞪,渾身一哆嗦,趕緊跪下。
那些桀驁不馴的鄭氏將領見狀也紛紛跪下。老大都跪了,他們還硬扛什麼?
所有人把目光投向楊夢龍,等候他發落。
楊夢龍平靜得很,沒有半點戰勝強敵的得意————這種平靜比洋洋自得更讓鄭芝龍難受,也許在楊夢龍眼裏,他根本就不能算是一個強敵吧,這也太打擊人了。不過楊夢龍也沒怎麼為難他,說:“鄭提督起來吧,你我都是朝廷命官,而且你的年紀比我大得多,這樣實在不雅。”
鄭芝龍不敢起來,額頭一直觸到甲板:“罪將鬼迷心竅,聽信謠言搶掠商船,屠戮海商,罪孽深重,請侯爺降罪!”
鄭成功失聲叫:“爹!”他是真的慌了,你老人家怎麼哪壺不好開哪壺啊,這事楊夢龍真要追究起來豈是好玩的!
鄭芝龍沒有理會兒子,抬頭看著楊夢龍,等待他的表態。對他而言,這也是對楊夢龍的試探,一種相當冒險的試探。
楊夢龍有些無奈,這真不好辦,這貨已經擺出一副任勒任捅的姿勢了,他還能追究到底不成?真要追究到底,把鄭芝龍給宰了替那些海商出氣,鄭氏集團絕逼要反,到那時想擺平他們又不知道要費多少事,死多少人了。他歎了口氣,說:“過去的事情就不要提了,回頭向受害者的家屬認個錯,每個人賠個一千幾百兩銀子,這事就算揭過去了。”
鄭芝龍暗暗鬆了一口大氣,說:“侯爺寬宏大量,罪將沒齒難忘!”
鄭芝豹甕聲甕氣的說:“不知道侯爺打算怎麼發落我們?”
楊夢龍說:“福建你們不能呆了,到南陽去養老,享享清福吧。”扭頭望向鄭成功,接著說:“你們子侄就跟在我身邊曆練,至於將來能有多大的成就,就看他們自己的能耐了。”
現在他的態度很明確了,鄭氏集團的老人全部給他到南陽去養老,至於他們的子侄能在河洛新軍中打拚出一個什麼樣的前程,全看各人的本事。這樣的處置並不能讓鄭芝龍、鄭芝豹等人滿意,但他們也無話可說,楊夢龍沒有趕盡殺絕,還給了他們子侄一條出路,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再說了,河洛新軍一直呈現出強勁的上升勢頭,短短幾年時間便從兩千來人變成了打遍全國無敵手的無敵雄師,楊夢龍更是從小小的衛指揮使變成了大名鼎鼎的冠軍侯,舉世矚目的帝國雙璧,按這勢頭,他們隻會越來越強大,自己子侄在軍中全力打拚,誰說不能打拚出一個光明的前程呢?
如果真的打拚不出來……那隻能證明那是個混吃等死的蠢貨,死了都沒有人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