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北和西北依然是雨雪連綿,陰冷潮濕,春風仍在遙遠的玉門關外徘徊。然而在江南,卻又是另一番景象。春風早已吹綠了長江兩岸,吹開了姹紫嫣紅,杭州、揚州、蘇州、鎮江、南京、紹興、合肥、常熟……一座座名城沐浴在春風之中,繁花似錦。江南似乎已經從卻年的糧荒危機中恢複過來了,水道上帆影穿梭,大道上馬車飛馳,市麵上人流如過江之鯽,那三千繁華,十丈軟紅,看得那些從白山黑水中走出來的女真武士們目瞪口呆。
阿巴泰用兵神速,隻用了二十多天,就從北京一路衝到了南京,堪稱快如閃電。當然,他進展如此神速跟為數眾多的帶路黨是分不開的,這一路上也就跟登萊新軍打了幾場小規模的接觸戰,然後就沒再遭到抵抗了,相反,所到之處縉紳士子們夾道歡迎,為他提供糧秣輜重,在這種情況下他想慢下來都有點難度。在閻應元指揮明軍對多爾袞發動最後一擊的時候,他和他的軍團正沿著江岸浩浩蕩蕩的朝著南京城進發。現在他們離南京城已經很近了,南京城的洪武門已經為他們洞開,就等著他們進入。
長江上依然是帆影穿梭,畫舫上絲樂悠悠,舞姿蹁躚,頗有點“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的味道。從洪武開國一直到崇禎失國,漫長的兩百多年裏,南京從來沒有發生過戰亂,真的是和平得太久,也繁華得太久了,這座城市早已喪失了軍事重鎮、帝國陪都的意識,哪怕清軍兵臨城下,秦淮河上也照樣是歌舞升平,在這樣的心態之下,指望這座城市成為抵禦清軍的堅強堡壘?做夢去吧!
阿巴泰饒有興趣的看著這一切,打心裏發出一聲驚歎:“真的好繁華啊……也很溫暖,這暖暖的陽光,這軟綿綿的風,讓人骨頭都發軟了……現在沈陽還潑水成冰,萬物凋零呢!”
博洛同樣貪婪地看著這一切,年輕的臉上滿是驚歎。跟楊夢龍一樣,他也是少年成名,才二十多歲已經成為清廷一員悍將,追隨阿巴泰四處征戰,立下赫赫戰功。這次皇太極以偏師南下,席卷南京,他自然也要來見識一下江南的風光。而江南也沒有讓他失望,一路過來這個繁華無比的花花世界超出了他最誇張的想象,他隻覺得一雙眼睛都不大夠用了。他興奮的叫:“阿瑪,漢地真的是太繁華了,比起遼東來,簡直就是天堂啊!”
阿巴泰露出一絲笑意,說:“是啊,明國膏腴之地,盡在江南,現在這片沃土已盡在我大清手中,帝王之業成矣!”
博洛大笑:“隻怕崇禎聽信那幫蠢貨的鬼話貿然起全國能戰之師北伐的時候做夢都沒有想到會有今天吧?還有河洛新軍,他們也做夢都沒有想到自己坐山觀虎鬥會讓我們一路衝到江南吧?現在他們肯定是腸子都悔綠了!”
聽到“河洛新軍”四字,阿巴泰眉頭頓時就擰了起來,低聲說:“博洛。”
博洛問:“阿瑪,何事?”
阿巴泰說:“到了南京,你不要進城,就帶領軍隊駐紮在南京城外。”
博洛一愣,問:“阿瑪,為什麼?將士們跋涉千裏從北京打到南京,早已疲憊不堪了,為什麼不讓他們進城放鬆放鬆?”
阿巴泰說:“因為這裏離河洛新軍的勢力範圍實在太近了,在長江口就有河洛新軍的名將戚虎在駐守,我們就算是睡覺也要睜著一隻眼睛,否則很有可能一覺醒過來,就會發現河洛新軍已經兵臨城下了!”
博洛咕噥:“他們在長江口才多少人馬,犯得著怕他們麼?再說了,河洛新軍有什麼了不起的?別人怕他們,我可不怕!”
阿巴泰一字字說:“你不怕是因為你還沒有跟他們交過手……博洛,聽著,留在城外約束軍隊,一旦發現河洛新軍主力出現在長江江麵上,我們立即撤回北方,一刻都不要遲疑,否則可能就再也走不了了!”
不管局麵有多好,阿巴泰始終是那麼謹慎,始終是將河洛新軍當成心腹大患,這讓博洛相當鬱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