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寶瓶
熱小說
作者:趙卡
趙寶瓶他爹沒咽氣的時候,每天裹著厚厚的棉衣,戴著厚厚的棉帽子,穿著厚厚的棉鞋,雙手捅進了袖子裏,站在舊土屋前曬太陽。那一年正好是夏天,熱得邪門兒,人們汗流浹背,恨不得鑽進冷水裏不出來,可趙寶瓶他爹還是凍得瑟瑟發抖。人們走過去問,老趙,你媽逼的,咋啦?趙寶瓶他爹帶著哭腔說,冷。
我那時候還小,十三四歲,每天放學路過趙寶瓶他們家門口,正是太陽發威的時候,趙寶瓶他爹站在他們家土院牆外,像個麥田裏的嚇鳥人,裹著厚厚的棉衣,戴著厚厚的棉帽子,穿著厚厚的棉鞋,雙手捅進了袖子裏,看著我們。我們就走過去,學大人們問,老趙,你媽逼的,咋啦?趙寶瓶他爹眼一瞪,明顯氣得不行,發抖著的說,操你媽的,小雜種,冷。我們就哈哈大笑著,衝趙寶瓶他爹吐了幾口唾沫,跑了。
趙寶瓶他爹就這樣裏三層外七層裹著,曬了一年太陽,人們說,這病奇怪了,沒見過,大夏天冷得發抖,搬了很多大夫給治,沒治好,又請了大仙給看,還是沒看好,冬天的時候,趙寶瓶他爹站著給凍死了。趙寶瓶似乎並沒有表現出多少悲傷,和他姐買了一口薄棺材,鼓匠班子也沒請,埋了。埋的那天,我們去看熱鬧,小四輪拖拉機拉了棺材,各種紙活兒也堆了一車,最令人紮眼的,是一個大火爐,人們說,趙寶瓶真有孝心,怕他爹去了那邊冷,專門做了一個火爐子,到了陰間,估計不冷了。
趙寶瓶埋了他爹,家裏就冷了,他姐早出嫁了本村的二全勝,二全勝是個冷清寡水的人,不怎麼照顧他。趙寶瓶一個人生活,不靠他姐夫,一副碗筷就夠了。
我們沒事就往趙寶瓶家跑,打撲克,胡扯,趙寶瓶家幾乎就是一個光棍俱樂部。趙寶瓶愛看別人打撲克,他不打,怕輸了,但他喜歡給人背後指點。如果指點贏了,他會得到一點好處,比如一支煙啊或零錢什麼的,輸了,就沒他什麼事兒了。就這樣胡混了兩年,有一天,趙寶瓶突然消失了,我們問了很多人,都說不知道去哪了,就去問了他姐,他姐說,寶瓶回陝北老家了。
這下,我們沒玩的地方了。其實也不是沒玩的地方,我們可玩的地方可多了,比如村東的水庫,比如村南的河槽,比如每家每戶門前門後的枸杞林,比如遍野的莊稼。關鍵是,我們沒有能攢人的地方,人散了,信息就不流動了,大家的生活就沒意思了。
就在我們都覺得沒意思的時候,趙寶瓶從陝北回來了,他這是走了一個跨年。
按說,趙寶瓶從陝北回來,不算什麼事兒,回來就回來唄,他又不是一盤菜,我們稀罕似的,關鍵是,趙寶瓶不是一個人從陝北回來的,他還領了一個人,女的,大概十七八歲,論相貌,能說得過去,就是見了人不怎麼說話,麵無表情。本來,我們對趙寶瓶的家已經興味索然了,沒想到趙寶瓶的家裏添了一口子,惹得和他年齡差不多的光棍們,心裏都像貓抓似的,紛紛不分時間段往趙寶瓶家裏撲,明裏是找趙寶瓶玩兒,暗地裏都想摸一下情況,趙寶瓶到底使了什麼手段,把一個嫩女女從陝北領回內蒙古來的。
趙寶瓶很得意,在我們麵前咧著嘴,就是打死,也不說他是怎麼領回來這個女的,隻嘿嘿笑著,應付我們,是陝北的,一個遠房親戚,叫屈桂娃。趙寶瓶隻能透露這麼點信息。這點信息對我們來說,屁用沒有。我們就猜,趙寶瓶到陝北到底做了什麼,把一個水生生的大閨女給領了回來?猜是沒用的,得有可靠消息,我們就分頭打聽,打聽了幾天,總算打聽出點眉目,原來,趙寶瓶回到了陝北老家,榆林的一個什麼縣,在很深的山溝裏,他娘的一個妹妹,他叫姨,家裏總共三個閨女,老大叫屈桂娃,十七歲,老二叫屈桂花,十三歲,老三才幾歲,叫什麼就不知道了。趙寶瓶去了他姨家,和他姨說,搬到我們包頭來吧,我們那裏地多,一馬平川,離黃河不到二十裏,澆水方便,打的糧食也多。趙寶瓶這麼一說,好像是把他姨說動了,但故土難離,加上遷戶口不是那麼容易,就把老大許給了趙寶瓶,先過著,等到了法定年齡,再領結婚證。這麼著,趙寶瓶就把老大屈桂娃給領回來了。回來的那天,老二屈桂花哭著要跟她姐來住,想看看包頭什麼樣,被她媽給罵回去了。
這事兒說起來挺溜,細琢磨又覺得不那麼靠譜,人們說,趙寶瓶,你他媽盡騙人,世界上哪有這麼好的事情呢,趕明兒我們也去榆林娶個歲數小點兒的嫩老婆。
趙寶瓶娶個小媳婦兒,是趙寶瓶的本事,和別人沒有二毛錢的關係,別人也就是羨慕的份兒。問題是,你他媽也太省錢了吧,我們一夥憤憤不平,趙寶瓶和屈桂娃連婚宴也沒辦,直接進洞房了。
據崔雙喜說,他在趙寶瓶第一天領回了屈桂娃的當晚,就和趙蛋蛋去趙寶瓶的院子裏聽了趙寶瓶的房;真帶勁,崔雙喜說,不信你問趙蛋蛋,趙寶瓶把屈桂娃日得媽呀老子的直叫喚,真過癮。
崔雙喜這麼一說,搞得我們幾個都襠部發緊,恨不得都能過去日一下屈桂娃。
叫媽老子算什麼,茹光說,我要能日她,保證讓她叫爺爺。
但這隻是說說而已,畢竟屈桂娃是趙寶瓶的老婆,不是大家的,不是誰想日誰就能日了。這麼一想,大夥兒就一下蔫兒了,襠部也不緊了,開始罵趙寶瓶,連趙寶瓶的祖墳也罵了,肯定冒了股青煙,好事兒怎麼讓他輪上了。罵歸罵,罵完了,還得想轍,不能便宜了趙寶瓶。
趙寶瓶吃肉,我們總不能連口湯也喝不上吧,瞎成雲說。
瞎成雲說話的時候,老是斜著一隻眼,他的腦袋太大,顯得眼睛就小了,人們隻好叫他瞎成雲。瞎成雲的說法贏得了我們的共鳴,是啊,憑什麼趙寶瓶吃肉,我們連口湯也喝不上,得想辦法喝口湯。什麼是喝湯呢,大家心知肚明,睡屈桂娃是不可能的,除非你有膽量,趁趙寶瓶不在家的時候去強奸,我們幾個互相打量了一下,都沒那個膽子,才十幾歲;那就揩油嘍,我、崔雙喜、茹光、瞎成雲幾個決定,沒事就去趙寶瓶家串門子。串了幾天,趙寶瓶看我們來者不善,就不待見我們了,原因是我們年齡太小,人家犯不著和我們玩兒。
還是老辦法,崔雙喜說,隻有聽房了。
聽房是個技術活兒,兩口子在炕上做愛,你趴在屋外,夏天忍受蚊叮蟲咬,冬天忍受風雪冷風,還不能被屋裏的人發覺,否則,除了聽不到什麼,還會遭來一頓唾罵。即使這樣,我們也決定要聽一次,崔雙喜不是說了嗎,趙寶瓶和屈桂娃在炕上翻來滾去的,簡直爽死了,我們聽聽總可以吧。
說幹就幹,還真有點迫不及待了,白天踩好盤子,我們幾個躡手躡腳像做賊一樣,趁夜潛入了趙寶瓶的院子。趙寶瓶的院子是那種鄉下最常見的土院子,院子是用枸杞圍起來的,院裏長著一棵大榆樹,枝丫橫生,橢圓形的葉子黑黝黝的,適合隱蔽,院裏還有一棵小柳樹,歪脖子的,派不上用場。趙寶瓶每天都睡得很早,估計是貪圖和屈桂娃顛鸞倒鳳,在這一點上,趙寶瓶和屈桂娃是比較珍惜時間的。因為窗戶上掛了窗簾,從外麵一時瞧不進去,需要站在窗台上,才能利用窗簾不嚴實的縫隙瞧,我提議輪流踩肩頭上窗台,大夥兒都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