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侖山脈山勢陡峭,崇山峻嶺中一處懸崖絕壁,岩壁石縫中生長出一棵蒼鬆,茂盛的鬆葉後藏有一個山洞,並不起眼。洞口有石階深入洞中,每一節台階高矮長短尺寸都是一般大小,切的光滑如鏡,岩壁也是平整幹燥,若沒有數百巧匠耗時一年未必能成,隻是這洞口懸在半空,洞下萬丈深淵,洞上也是入雲陡峰,經驗老道攀山人攀爬都困難驚險萬分,怎可能有一百個工匠日夜修繕?洞中有間頗大的石室,門兩側各雕了隻二杖高的鎮妖靈虎,彩墨渲染栩栩如生,活物一般盯著遠處。石室中桌椅床鋪燭台一用俱全,均是用洞中岩石雕修而成,自然一體,刻有飛鳥走獸修飾。
一個男子坐在岩石鑿刻的書桌前,借著昏黃油燈光書寫著什麼,桌上擺滿各種書本羊皮卷,卷色殘黃破散顯是年代久遠,每本都有奇怪圖形標注的書簽,雜亂無章。他已不再年輕,兩鬢斑白,背影微駝消瘦憔悴,一雙眼睛卻是年輕的,精光攝人心魂。他翻翻這本又瞧瞧另一本,每在紙上畫幾筆總不滿意,撕了又畫,如此反複,眉宇舒張卻無厭煩之意。
一股風吹入洞中,和煦溫暖說不出的愜意,男子卻驚出一身冷汗,手中筆停頓一下,又繼續書寫起來。那風源源不斷,初始還是輕軟柔和,後來越吹越熱,洞中油鍋般被慢慢加熱,幾隻蠅蟲已熱的無法飛動,掉在山洞角落竟然焦糊融化。男子試圖繼續書寫,桌前一桌殘卷卻開始卷邊出零星火苗,漸漸燃燒起來…….
熱浪漸漸彙聚化成一個輪廓,身形高大,背後脊椎刺出一排骨刺出黑袍,麵具猙獰駭人,正是落霞破廟下那個鬼聖。她癡癡輕笑道:“你覺得畫出天宗三十縛神道,就能將我封印嗎?”聲音縹緲清籟,又笑的放蕩誘人,讓人忍不住想看看這聲音背後的女子倒地是何容貌,哪怕看後被她殺了也是心甘情願死而無憾。
書卷燃燒起的火焰幻化成兩條火蛇,把男子束住綁在石凳上,吐著信子緊緊盯著他,他急忙用靈魄護住全身,才未被烤的皮焦肉爛。
鬼聖隨意走動觀察著石洞,並不在意,道:“你該知道我的目的。”
男子沙啞的嗓音道:“是”
鬼聖目光一寒道:“你救了那人,事後就該自盡,那會死的舒服多了。”
男子神情懊惱,悔道:“是,我應如此,隻是抵不過私欲,貪心的想,哪怕見不到,能想著她也是好的。”
鬼聖道:“東西給我,也許我會讓你再見一麵。”
男子目光一亮,隨即暗下來,道:“那個陣法也隻是上古傳說,有違天道,根本不可能存在。”
鬼聖輕蔑一笑,道:“天道?天道,也不過是神定下的秩序,和世間秩序有何分別,是秩序便可以打破重建。”
男子歎道:“我在這山洞中殘喘十年,試圖創出陣法,不過窺天片角,便已是這樣。”他說著脫下衣袍露出胸膛,能看到一個鐵盒固定在胸口處,竟是把心髒裝在裏麵護住,隻有左半邊身體,右邊身子被整齊割掉一大塊,有些細小半寸長線蟲吸血穿插縫合在將這被劈成兩半的身體連在一起。鬼聖看到也是一驚。男子又道:“這陣法創我創不出,你就此殺了我回去複命好了。”
鬼聖問道:“你不想再見她一麵?”
男子歎了口氣道:“這是我的命運,無論如何都掙脫不出了。”他淡淡一笑,撤掉護身靈魄,火焰纏過皮膚灼瞬間開裂,散發出焦糊熏臭味。男子死意萌生,竟是不聞不覺。
火熱逼近無法呼吸,流淌的血管都烤的幹渴,他閉合雙眼,竟陷入冥想中,眼前黑暗中一個曼妙的身姿漸漸清晰起來,他忽然睜開眼睛,喉嚨一動道:“我有一心願,希望你能幫我完成。
火蛇微一停頓,鬼聖道:“你說。”
男子呆呆望著石壁道:“你見到她,告訴她我死了,若是她會為我流一滴淚,麻煩你帶來,埋在這裏。”言語似是無一絲情意,殊不知世間最深的情意無不是如此,生死相許又怎比這一句話一聲歎息。
鬼聖始終站在原地不動,麵具下看不見表情,隻聽她平靜道:“好。”不含一絲憐惜。
兩條火蛇越燃越烈,張開火焰大口瞬間就能將一切燒成灰燼。一道白光從外麵飛入,跨過鬼聖竄到男子身旁,兩條火蛇察覺有異,轉身向白光撲去,兩張口咬到白光卻被撞的流火四落,白光不停,夾起男子,一晃一閃又飛到洞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