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飄著牛毛細雨,渡口的忙碌卻沒有因這細雨減少半分。
林墨撐著傘站在渡口,去蜀中的船已經到了,隻等前麵這艘船離開就可以靠岸。
離開武當山已有近兩旬,桃夭應該也已經回到長安,也不知道她回去後可還安好。算下來他們相識同行不過也才一月有餘,沒想到對她竟還有些牽掛。
渡船靠岸,林墨被人潮推搡著往前走,忽然聽到熟悉的聲音喚他的名字,他驀然止住腳步四處張望,周邊皆是急著登船的旅人,哪裏有那個耀眼的白色身影。
林墨的身子被人群撞得左右晃動,他不顧旁人的指責閉上眼,仔細分辨來自四方的各種嘈雜聲音,然而剛才那聲“阿墨”似乎隻是幻覺,熟悉的嗓音再也沒有響起。
那人此時應該在長安,怎麼可能會出現在這裏,他自嘲地一笑而後搖頭,轉身隨著人群登上客船。
渡口有塊空地專門放置貨物,一個個箱子包裹雜亂堆積在那裏。此時若有人注意到這裏便會發現,有一個身形高大的漢子正在對著木箱說話。
“做什麼呢?”穿著富貴的中年男子走過來不動聲色地問。
大漢有些著急,拔高了嗓音又在男子地注視下慢慢細聲說“那個混小子好像沒有被迷暈!剛才突然就說話了,好像還見到了認識的人…”
中年男子沉著臉直到大漢噤聲,而後轉身看向渡口,一眼就看到站在雨中的少年,背脊挺直如鬆柏,就差沒把正氣凜然四字寫在臉上。
男子眼裏劃過一道厲芒,笑得卻是儒雅,“小公子若是再出聲,我就讓這箱子裏的其他人永遠也醒不來,小公子可要一試?”
桃夭聞言用力錘了下困住她的箱子,氣得牙齒都要咬碎,最終卻隻能透過縫隙眼看著那艘客船載著林墨漸漸遠去。
似乎就是為了讓桃夭見到這一幕,客船剛一離開渡口,中年男子整了整衣襟道,“勸公子一句話,識時務者為俊傑。”
而後命人用布將箱子蓋住,指揮者大漢們把箱子搬上牛車。
過了約莫半個時辰,箱子頂部被人打開,那人也不管裏麵的人是不是醒著,打開了另幾個箱子後徑直離去。
桃夭動了動僵硬的身子骨,和她一同關在箱子裏的另外四人都還昏迷著,她探出頭四下張望。
這是一個很大的屋子,桃夭從箱子裏爬出來,角落裏席地而坐著二十多個人,地上薄薄的鋪了層稻草。
屋子裏的人也看著桃夭,區別隻是她的眼睛有生氣,而她們的眼睛空洞如一潭死水。
想來這些人也是在其他地方被擄,而後帶來了這裏,長時間的關押讓她們失去了原本該有的生氣。
在短暫的心塞後,桃夭打量起這個屋子,很敞亮,絲毫沒有她想象中的陰暗,屋子沒有擺件之類的玩意兒,她也瞧不出什麼來。
沒有人幫助,桃夭隻能自己逐一叫醒箱子裏的人,她們對待這陌生的環境亦露出驚嚇的神情,然而驚嚇過後,卻如同木偶一般沉靜。
整個過程悄然無聲,如同一隻大手壓著咽喉,直教人喘不過氣。桃夭眼圈泛紅,袖子裏的雙手緊握成拳,她一定要把她們救出去!一定!
腳下踩到個小東西,她抬起腳一看,是隻樣式簡單的東珠耳墜,粉粉的倒是有些依稀。
粉?桃夭急忙蹲下把耳墜拾起,湊到眼前細細地瞧,而後麵色大變,衝著屋子裏另外一群人顫聲詢問,“紅兒?”
“紅兒是你在這裏嗎?”桃夭走到角落那群人身前,銳利的目光在她們每個人的臉上停留,然而看到的每一張麵孔都很陌生。
沒有人回應她,她隻好把耳墜舉起來大聲問,“你們誰見過這隻耳墜的主人?”
那群人瑟縮著做得更攏了些,其中一個瘦小的女童舉起手,用細若蚊蠅的聲音說“那個姐姐已經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