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武軍一千軍士排成四列，在四麵龍旗的引導下走了過來，果然是隊伍齊整，軍容壯觀。他們在涼棚前單腿跪地，齊聲喊道：“給大人請安。”而後起身立正站好。李中堂講了幾句鼓勵的話，隊伍才跑步退下。然後出來三十人，演練跑樹幹，翻牆，過河，爬繩索，拿紅花。李中堂見這般人身形矯健，疾步如風，連聲叫好，身後的官員們也是嘖嘖稱讚。其後出來三百人分三排一線排開，手持滑膛槍。按照法蘭西戰法，一排射擊，二排壓藥，三排裝藥，循環往複，打得煙霧滾滾聲音震天。涼棚裏的官員們看去，射擊效果卻不甚好。百人射了三輪，對麵的三十個木人才倒了八個，不禁發出惋惜聲。其實許多人都在曬笑西洋武器，隻是礙著李中堂麵子才發出了惋惜聲。李中堂早已從有福那裏知道了滑膛槍和毛瑟槍的差別，見了這番效果也不急，回首讓大家安靜。這時有福帶個孩子各提一把毛瑟槍出來，站在距木人八百步遠的地方，舉槍便射。槍一共響了二十二聲，立著的木人隻剩下了三個。文鶯看的真切，他們每人打了十一槍，有福射倒十個，袁世凱射倒九個。涼棚裏又是一片稱奇。李中堂此時對大家說道：“前麵的槍叫滑膛槍，後麵這個叫毛瑟槍，威力差異甚大。我已經給容瑜大人去了電報，著其在英國購買母機，我們很快就可以自己造毛瑟槍了，各位大人以為如何啊？”涼棚中自然是一片讚美，說了許多中堂大人英明的話。最後是炮兵演練了。有福率先發炮，隻三炮便炸碎了一條木船，然後換了軍兵發炮，先是六炮炸飛了第二條，又十炮炸了第三條。李中堂十分滿意，要知道，當年英法聯軍在廣州登陸時，炮台發炮數百彈，竟無一命中，如今十九發就炸沉了三條木船，如何讓李中堂不喜？會操畢，李中堂又宣布了朝廷封賞。宋有福練兵有功，升正六品驍騎校尉，其餘教官也各升一級。而後，定武軍開回小站休整，李中堂與張大人告辭後，帶了有福和文鶯直接回到直隸總督衙門。李中堂讓文鶯先去廂房休息，然後拿出份朝廷密旨，對有福說道：“這三年河南又鬧起了白蓮教，朝廷議定要盡早鏟除以防做大。我仔細思量，決定派你過去。一則你熟悉那邊，二則也讓定武軍見見陣仗。”有福看了密旨吃了一驚：這白蓮教老巢竟在源彙。李中堂讓有福坐下說話，接著說道：“我知道你出自源彙會為難，但我的意思是撫剿二字中以撫為首。這些年幾經戰亂不宜再多殺人，如能一人不損散了這教才是上策。我思前想後，也隻有你這本地人才有可能做到。”有福聽了才安下心來。李中堂又遞給他一份諜報，是朝廷安插在白蓮教內的細作寫來的。有福細看，裏麵寫道：白蓮教主是個少女，終日帶著麵紗，無法偵知姓名摸樣。左護法是個和尚叫做無為，主持教中大權，右護法是個斜眼，叫做柳飛。教眾裏，有源彙寨人一萬，臨近宋家莊人三百，其餘都是方圓幾百裏內的，聚了二十餘萬，已經占了占了召陵，舞陽，臨潁三縣。有福心道：這斜眼定是宋子旺用了假名。如此說來，教主或許就是姚玉鳳了。他知道玉鳳喜歡出風頭且膽大包天，若她做出這等事來也不奇怪。他又想到宋大姑和宋二姑，不知自己的兩個妹妹是否卷了進去。他想，這事牽扯到玉鳳和子旺，自己還真要勉力走一遭了，如換了其它人去，隻怕護不得他們周全。想到這裏，有福對李中堂說道：“老師，學生呃理當效力。老師放心，學生呃會盡力安撫的，不過，要安撫還需立威，學生呃鬥膽請調定武軍全軍，並攜十門炮去。”有福知道這些是李鴻章這幾年全部的心血了，但沒想到他滿口答應。這時，文鶯從外麵進來，還穿著那身官服，對李中堂道：“義父，我也要跟去。”李鴻章笑她：“你怎麼連戰陣也要去，就一日也離不得他？不準。”文鶯央求道：“不是啦，義父，奴家是要那個。”李中堂才明白了，哈哈大笑道：“原來你要順路去拜見公公了，怎得這等心急。也罷，我給你寫封信，料想你公公見了老夫的信不敢不準你入門。”文鶯聽了大喜，跪下要磕頭，李鴻章一把拉起，說道：“女兒，你隨軍前去，這身官服便送與你了。你要仔細了，切莫露了行藏。朝廷裏若有人知曉了，又要彈劾我妄用官服了，有福也脫不了幹係。”文鶯這才知道，李鴻章讓她女扮男裝，自己也擔著幹係呢。可見義父對自己真的有情，心裏感激，又跪倒磕了三個頭，說道：“義父放心，女兒會仔細的。女兒走後，義父也要保重身體。”李鴻章見文鶯說得鄭重，眼眶也有些濕潤，連忙轉過頭對有福道：“你們也辛苦了，軍情緊急，三日後就出發，現在先回去歇息吧。”他邊說邊拉起了文鶯。宋有福回到兵營，重新整編了定武軍。他把全軍分為三營，步兵兩營，營官分別是把總趙子龍，李二嘎，各轄三百五十人，炮兵一營，營官為把總劉淵，轄三百人，有加農炮十門。另設中軍行軍參謀二人，一人是袁世凱，另一人叫做王飛，便是文鶯假扮的軍官。宋有福把袁世凱放在中軍，自是怕戰場上刀槍無眼傷了他，讓文鶯假扮軍官，倒不全是遮人耳目。這是他第一次自己帶兵出征，有文鶯在身邊謀劃，心裏覺得踏實了許多。分配完畢後，有福召集三位營官及袁世凱商議作戰方略。有福首先言道：“此次平定白蓮教是呃定武軍首次出戰，各位要仔細籌劃，務必一戰成功。”他見幾人都拍著胸脯表決心，就笑了笑抬手示意大家安靜，繼續說道：“朝廷的意思，這些年來先是鬧長毛，接著是撚匪，洋人也來趁火打劫，百姓總不得安定。故此這次平亂，首先要講這個撫字，能撫則撫，少殺人為好。”眾人聽了，少不得又讚美朝廷英明，兩宮太後仁慈，亂紛紛的議論著。袁世凱卻說道：“這等邪教，若不先立威，恐怕招撫不得。依呃看，還是要先打怕了這卻死球，才能談招撫。”有福讚道：“項城說的有道理，呃也是這樣想。呃已經請示了李中堂，這次呃們把十門加農炮都帶了去，就是要嚇嚇這群死球。”袁世凱又問：“老師，呃們都是作戰隊伍，輜重怎麼辦？”有福聽了，讚許的看了看他。按照西洋陸軍序列，應該由陸軍，馬軍，炮軍，工程隊，輜重隊構成一個完整序列。但此次練兵是試驗性質，隻練了陸軍和炮軍。為此李中堂專門在保定征調了一千民夫為此次出征運送輜重，但還沒有過來。袁世凱能想到這層，也是對當今陸軍理解頗深了。有福解釋了輜重的事，就展開地圖，和大家商議行軍方略。他指著地圖道：“逆教老巢在源彙，就是這裏。現今逆教又占了召陵，舞陽，臨潁三縣，行成犄角之勢，共有二十萬之眾。這些城裏的百姓受逆教愚弄，也不會幫助呃們。項城，恁說立威，該先取何處為好？”袁世凱看了地圖，沉吟了一會，抬頭說道：“老師，呃看不如從這裏穿插過去，直取源彙。如拿下源彙，逆教沒了首領，其它三處也就不戰而散了。”三位把總看著地圖，也盤算了一番。趙子龍問道：“項城老弟，若三縣敵人來援助，我們豈不三麵受敵了？”有福也說道：“召陵，舞陽兩縣距源彙隻有三十裏，臨潁也隻有五十裏。若知源彙受攻，援兵半日就能趕到，項城，恁有啥打算？”袁世凱笑道：“老師，呃想請許州府幫個忙。呃們散步謠言，說朝廷有旨意要許州府出兵收複臨潁。請許州府也點兵操演，若死球探聽許州府果然要出兵，隻怕召陵，舞陽的逆教要向臨潁集中。呃們先到臨潁，白日裏打著許州府旗號放他幾炮，讓這些死球以為呃真的要攻臨潁。呃們夜裏直奔源彙，乘其不備搗了他巢穴便是。”有福和三位把總聽了都極為讚同。他們計議已定，便散去各自準備。有福回到房裏和文鶯說了這主意，文鶯也讚袁世凱有膽略。她又籌劃到，入夜去源彙時，須留兩門炮，百名步軍堵住臨潁南城門。即便所算有誤，臨潁逆匪敢去回援源彙，出不得南門，繞城而走，又要耽擱不少時間。文鶯和有福又仔細盤算了一陣細節，對召陵，舞陽方向也作了防範，覺得萬無一失才作罷。而後，文鶯又悄聲叮囑了有福一番，有福連連點頭稱是，並對文鶯說：“這事不如恁去做，呃撥十人給恁。”文鶯笑著答應，臉卻有些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