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福的腳被掐得疼,但他知道文鶯擔心,就忍著疼笑道:“恁放寬心,呃也不是第一次出征了,呃用不了多久就回來了。”文鶯幽幽的說:“這次是和法國打仗,你一定要小心。我,我”她說著,眼淚流了出來,話就說不下去了。有福見了,雙手攬住她,把她抱在腿上,替她擦著眼淚說道:“恁不要擔心。本將軍上知天文下曉地理,精通兵法,又是恁這大師的親傳弟子,必定馬到成功。”文鶯坐在他腿上,聽他胡說,掛著眼淚笑出聲來,點著他頭啐道:“都多大了,還沒正經的。”有福見文鶯佯嗔的樣子,心中一蕩,摟著她就躺到床上,想扒她衣服,卻忘了腳還泡在盆裏,哐當一聲踢翻了盆。文鶯聽了就要起身收拾,有福卻緊緊按住她,拉起薄被,把兩人蓋了起來。第二天,有福睜開眼睛的時候,文鶯已經做好了早點。有福洗漱後坐在桌旁,文鶯領了慕鶯進來。慕鶯見了有福,大喊聲:“爹”,跑過來跳到他腿上,摟著他脖子就親。文鶯在邊上看著,臉上帶著微笑,眼睛卻已經濕潤了。有福抱了會慕鶯,把他放到地上,回身從包裹裏摸出些糖果,對慕鶯說:“娃,這些都是恁的。”這些糖果是英國人送給李鴻章的,包裝得十分精致,這次議事時李鴻章讓他帶給慕鶯吃。“哇,糖。”慕鶯見到糖高興的蹦著,衝有福叫道:“好爹爹,好爹爹。”說著,把糖都捧著手裏。有福笑道:“娃,先吃一個,捧著幹啥。”慕鶯卻不言語,嘻嘻笑著跑了出去。不一會,他拉著姚思福過來了,倆孩子手裏都攥了幾塊糖,嘴裏還嚼著。思福進來,嬌聲說道:“謝謝大大。”然後晃著手裏的糖。有福和文鶯相視一笑,說道:“思福,來,坐大大邊上吃早飯了。”姚思福跑到有福邊上坐下,那邊文鶯拉了慕鶯坐下,又給大家盛了粥,端出熱騰騰的饅頭,一家人吃了起來。兩個孩子吃的不多,心裏又惦記著糖,很快吃完就出去玩了。這時有福對文鶯笑道:“還是恁教導的好,慕鶯才六歲就知道想著妹妹了。”文鶯笑道:“孩子可比他爹強多了。那時你到我船裏,就知道吃,可是從來沒讓給我。”有福哈哈大笑,說道:“呃那時看你一眼心就亂跳,咋個讓法?”“呸,這些年別的不長進,倒變得油嘴滑舌了。”文鶯笑道。兩人又說笑了幾句後,有福正經的說道:“呃看這倆孩子挺好,不如去找子旺,給他們訂個娃娃親。”文鶯嘻嘻一笑,說道:“看這當爹的想得多周到。思福這孩子我也喜歡,就依你了。”有福想了想說:“這次出征前怕是來不及了,等呃回來就去找子旺說。”文鶯笑道:“大將軍就一心上戰場吧,這些兒女私情由我來辦好了。”吃過飯,文鶯給有福收拾了衣物,吩咐大柱給有福套了車。有福上車前,文鶯忽然心裏一酸,也顧不得大柱和小紅都在身邊,撲上去摟著有福的腰不放。廣西憑詳土州,州府衙門。憑詳土州距鎮南關不過三十裏,本是個小縣城。兩廣總督張之洞大人為了籌劃軍務,從肇慶的總督府趕到這裏,把州府衙門臨時做了總督行營。宋有福的隊伍剛在鎮南關內安營,他就獨自趕到憑祥拜見張之洞大人。張之洞已經吩咐了衙役,如果宋有福到了不必通報,直接帶到大堂來。宋有福走進大堂,見張之洞,馮子材,還有兩位四十歲上下的將官正圍著地圖議論。宋有福大聲說道:“末將參見張大人,馮大人。”說罷,單腿跪地行禮。幾個人聽了,都抬起頭來。張之洞過來扶起有福,笑道:“宋將軍一路勞頓,快坐下用茶。”馮子材也過來哈哈大笑著說:“昨天就聽說老弟今天到,張大人一早就叫我們過來等著呢。”宋有福聽了,對張之洞看重自己非常感激。馮子材又對那兩位將官說道:“這位就是我和你們說過的宋大人,都過來見過。”那兩人過來單腿打千,說道:“末將見過宋軍門,家父常給我們講宋軍門在新疆的戰功,不想這次能和宋軍門共禦強敵,我們非常榮幸。”宋有福連忙起身扶起二人,疑惑的看著馮子材。馮子材又是哈哈一笑,說道:“我帶了這兩個不成器的兒子來軍中效力。這是大兒馮文嶽,這是二兒馮文穆。”宋有福知道與法軍作戰十分凶險,見馮子材把兩個兒子都帶到前沿,心裏十分感動,起身對馮子材再次施禮,說道:“軍門如此忠心報國,呃必定誓死報效。”張之洞在旁聽了,手撚胡須說道:“好,好,我大清有你們這樣忠勇的大將,何愁法人不滅。兩位軍門請坐下說話,兩位將軍也看座。”四人聽了,都坐了下來。馮子材的兩個兒子都授遊擊將軍,和大員們坐在一起,還是有些局促。張之洞對宋有福說:“德馨,你這二十幾天都在路上,可知戰事又有變化?”宋有福搖頭道:“呃日夜兼程趕了過來,沒接到過邸報,可是法國動用了海軍?”張之洞盯了宋有福一眼,說道:“德馨果然高明。法人在越南還沒有動作,但海上已經打了兩仗了。”對宋有福來說,想到海戰也不是難事。一則法國派了海軍出身的孤拔過來,定是打算在海上打擊清軍。二則他見馮子材在這裏十分平靜,料想越南的法軍沒有進攻,那麼張之洞所說的戰事隻有海戰了。他連忙問道:“是在福建嗎?戰況如何?”他知道福建水師是目前中國水軍中裝備最差的,許多戰艦還是木船上架了大炮,猜想法國人必定先拿福建開刀。張之洞搖頭歎息,麵色難看的說道:“正是在福建。李中堂擔心的事情果然發生了,福建水師裝備簡陋,缺少訓練,在馬尾港與法國艦隊接戰,不到一個時辰就全軍覆沒了。虧得海防炮台誓死堅守,傷了兩艘法國軍艦,他們這才退去。”宋有福“啊”的張大了嘴說不出話來。他想到了福建水師鬥不過法國海軍,卻沒想到連一個時辰都頂不過去。張之洞繼續說道:“你那個老師孤拔見福建海防嚴密,又轉攻台灣。台灣岸炮雖然傷了兩艘法艦,還是沒能阻止法國人登陸。劉銘傳大人收縮了兵力,和法國人對峙了幾天。也是上天保佑我大清,法國人在台灣中了瘴氣,折損了不少人,連孤拔都一病不起,隻好退出了台灣。”宋有福聽到這裏才鬆了口氣。“我想法國人雖然勝了我福建水師,但空費糧餉卻一寸土地都沒得到,定然不能甘心。所以,他們在越南很快就會有行動了。”張之洞嚴肅的說道。馮子材和宋有福聽了,都點頭說道:“大人所慮極是。”張之洞走到地圖前說道:“以當前我軍勢態,兩位大人認為這仗怎樣打才好?”馮子材和宋有福也來到了地圖前,馮文武和馮文穆站在他們後麵,也盯著地圖看。張之洞指著地圖說道:“這裏是諒山。從北圻退下來的軍兵有八萬人本來都聚集在諒山城南。半月前兩萬法軍進攻諒山,這八萬人竟沒有抵抗就退到了北黎。這裏就是北黎。法軍占領了諒山後又攻占了文淵城,就是這裏。”宋有福看著地圖,見北黎在鎮南關西南一百裏,文淵在東南一百裏,諒山在正南一百五十裏,三城正好形成了個三角形。他問道:“北黎是個小城,怎麼容得下八萬多軍兵?如果糧草不濟,這八萬人豈不亂了。”馮子材在旁說道:“老弟所慮甚是。北黎城小,從鎮南關到那裏又是山路,補給的確困難。但如果我們讓出北黎,法軍就可以沒有顧忌的進犯鎮南關。這也是兩難之事,不知老弟有何高見?”宋有福問道:“不知法軍兵力如何?”“文淵城有三千法國人和五千西貢兵,諒山大約一萬五千法國兵和三萬西貢兵。”馮子材說道。宋有福沉吟了一陣,說道:“依下官看來,如果大人要守住鎮南關,可以由呃帶領的定武軍去北黎換防,大人可以在鎮南關重新整編現在的駐軍,這是下策。如果大人要把法國人從諒山趕回去,不如先把北黎的駐軍都撤回來,這是上策。”張之洞畢竟是文官,一時沒想明白有福的意思,馮子材卻是久經沙場的老將,聽了後想了想,撫掌大笑:“難怪連李中堂都誇老弟,果然是高明啊。”馮子材給張之洞詳細解釋道:“張大人您看,法國和西貢的兵力共有五萬人。我們鎮南關守軍一萬五千人,定武軍四千人,加上北黎駐軍八萬人,共有大約十萬人。表麵上看我們兵力占優,但北黎的八萬人幾經挫敗,軍心已亂,不能再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