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人半晌不說話，隻是居高臨下看著她。
花音雖然看不見他的臉，但感覺他的目光好像已經貫穿自己的身體和靈魂，她心裏所有的小秘密，都會在他的注視中無所遁形。
“阿、阿嚏！”不知是凍的還是嚇的，小姑娘牙關打顫，卻依舊壯起膽子：“我一路上聽人說，你是得罪了聯盟被貶來教書的嗎？不然，你那麼厲害的人，怎麼會……”
他卻根本不回答她的問題，手中憑空多出了一件厚重的黑色毛領鬥篷——扔到了她的臉上。
如果南波萬在，一定會認出這是他當年送給初空、後者嘴上說著不需要、卻經常穿出門的那件用巽山黑熊王的皮毛做成的鬥篷，價值十萬金，對南波萬來講隻是小錢，但問題是有錢也難買，因為二戰時候隨著“BOOM”的一聲，一顆核彈被引爆在巽山山脈，山中奇獸從此滅絕，南波萬搜刮完整個天際大陸的拍賣行也隻搜刮到一塊黑熊王的毛皮，做了個鬥篷，本來想自己裝逼穿，後來看初空的念屬性體質無法像尋常法師那樣用法術來取暖，看他淒涼，於是忍痛割愛獻殷勤。
花音把鬥篷從腦袋上扯下來的時候，麵前的人已經不見了，夜色中是他最後留下的幾個字——“以後與你講。”他說，“如果你不是個剛開學就住進校醫院的蠢貨的話。”
“……”
這個人說話很刻薄，但好像在擔心自己……感冒？
由於已經過了新年慶典期，風雨城中的各種溫暖如春的法術效果已經撤除，冬夜的寒意與野外無異，瑟瑟發抖的小姑娘於是抱緊了身上的鬥篷，鬥篷上有股不知名的藥香，本來沒有睡意的一夜，花音擁著鬥篷，意外地睡得十分香甜，還暖和。
第二天，中午時分。
花音精神抖擻出現在風雨學院門口，她終於等來這一刻新生之時，是新的學生，也是新的生命。
這一屆一共錄取600名考生，是十年來錄取人數最多的一屆，其中422名正規公民，178名流民，不過從考上的一刻起，所有人就都是一樣的身份了。
似乎是因為花辭樹越獄的關係，學院門口設立了三層警戒和安檢，花音憑著胸前的星星徽章，倒是一路暢通無阻就進去了，作為一個沒有家長護送的新生，她小小的身影顯得有些孤單，學院裏的積雪尚未消融，大概是冬狩假的緣故，並沒有人進行清理，新生又是提前三日來校，一眼望去，深淺錯落的建築宛如雪中奇境一般。
花音裹著初空扔給她的那件明顯與她個頭不符的大鬥篷，深一腳淺一腳走在雪中，穿過風雨學院正南門，就看見一個占地數萬平米的大型廣場出現在眼前，廣場正中央，立著兩座……不，嚴格來說，是一座半的雕像。
左手持法典、右手持法杖、穿著勝利長袍和莊嚴鬥篷昂首站立的那位，正是前任校長霸太多，其德高望重之名，花音這些天聽了不少。
而另外半座隻剩兩條腿的雕像，似乎是前任副校長王太少——花音在廣場東南方向的角落見到了王太少的身體、腦袋和胳膊，兩個穿著校服的學生正圍著他用各種小型法術進行修補，一邊修補一邊還緊張兮兮地看著周圍，生怕被誰抓到一樣。
不知道這可憐的前副校長在假期裏經曆了什麼，花音走過去同情地摸摸他的鞋子，想起曾經轟動一時的兩位校長被害傳聞——她記得《朱顏往事》電影中的花辭樹是一個窮凶極惡、恩將仇報的殺人狂魔，不顧兩位老校長的培養之恩，不顧未婚妻已是身懷六甲，甚至不顧自己的大好前途，為了死亡沙漠裏的一場私利爭執，殺得人頭滾滾，血染黃沙，聯盟派出普路托長老等人將他千裏追殺，最終使他伏法，普路托等人因此被奉為人民英雄。
但若真如電影所述，花辭樹越獄出來應該第一個去找普路托報仇才對啊，花音一直想不明白這個問題，回來欺負老校長算什麼好漢？即使在電影劇情裏，老校長和花辭樹似乎也沒什麼特別大的仇恨。
望著霸太多宛如爺爺般慈祥和藹的麵容，花音心中一陣可惜，哪怕在天際大陸超前於人類文明的科技和法術麵前，人的生命依然隻有一次，死了，就什麼都沒了，隻能變成雕像，活在後人的記憶中。
“想什麼呢。”
不知什麼時候謝靈舞來到了花音身後，拍拍小姑娘的肩膀。
花音看到她，眼睛一亮：“我在想兩位老校長好可惜啊，生前那麼大功德，一朝身死，就什麼都沒了，隻剩下兩座雕像，哦不，一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