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龍宿去夏因的路上，初空一直在研究夢想鄉的坐標。
羊皮紙上是伊卡洛斯的手稿，非常騷包的花體字，花音看不太懂，但她知道這位龍宿少主能兩度闖入夢想鄉而且能打破不離去之門的規則，肯定不止是運氣好那麼簡單。
初空看的很仔細，還拿了筆在紙上演算，筆尖在紙上摩擦發出沙沙的聲音，這是花音第一次看到初空寫字，帶著銳利筆鋒的天際通用語，很有力也很驕傲的字體，就如他的人一樣，花音暗暗決定回去要認真練字，寫和他一樣的字。
“你想去夢想鄉嗎？”初空忽然抬頭問她。
“想啊。”小姑娘不假思索，“和你一起。”
“不落雪之山和不墜落星空是夢想鄉最美的景致。”初空說，“你應該會喜歡。”
花音抱住他的手臂：“和你去哪裏我都喜歡。”
初空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花音本來想提醒他還欠了親她一口，遲疑了一下，終究也沒好意思開口，但思緒一直停留在龍宿少主的玩笑話中回不過來，她出神地問他：“呐，初空，你相信伊卡洛斯的話嗎？”
“什麼？”
“嗯……龍，他說龍是存在的，是一種永恒的生命。”
出乎意料地，初空說：“我相信。”
“那為什麼沒人找到過龍呢？”
“相信存在不代表它存在於我們眼中。”初空說，“我認為芬裏爾狼族擁有強悍於絕大多數奇獸的血統正是因為它們攜帶著遠古龍族的基因，不僅僅是芬裏爾，因帕斯熊、羽蛇神王、星霜神、風遊神、燭龍王、寒山狐王、黑沙蟻後……我認為天際所有遠古首領都攜帶著龍的基因，甚至伊卡洛斯本身都極有可能是龍的後裔，這也是他的基因遠遠強於普通人類的原因，即使沒有人見過巨龍的真麵目，但這正是龍的狡猾之處，這麼說你能明白嗎？”
花音想了一想，明白了：“木秀於林風必摧之，龍騰於野世必毀之？杜彌生為了追求超脫維度的文明，必須讓人類在物種競爭中極速發展，同時又要保證人類文明不會被無法對付的存在給滅掉，天際至今二十八個輪回，巨龍這麼強大的物種估計第一個輪回都活不過……”
“刪檔。”初空說，“天際之初是有龍的，因為太過強大，在十二夜海還不存在之前就被杜彌生刪除了一切關於龍的代碼，但恐怕他自己都沒有料到，代碼本身產生的思維已經超出了他的掌控，其中有一頭或者幾頭龍，在被刪除之前就主動清除了自己，至少看上去是這樣。”
“實際上它們解散了自己的基因序列，分布成許多片段，經過一係列加密、隱藏在別的種族之中？”
“伊卡洛斯對外號稱找到了巨龍的財寶，實際上是他找到了基因解密的密鑰，所以他無師自通就有了別人努力一輩子都無法獲得的實力。”
“這些是他告訴你的還是你的猜測？”
“白角。”初空說，“新年那日，我觸摸白角的記憶，鈴仙族留在它記憶中的預言，隻有一個未來，隻有一個字：龍。”
“可是……龍代表著過去式啊。”花音不解，“鈴仙族都是占卜師，預言未來才是他們的本職不是麼？”
“誰說龍不代表未來？”初空抱臂望向窗外，凍土草甸已漸漸被綠野所覆蓋，天際最美的夏因城逐漸露出了她的眉目，“也許未來有一天，龍將重組自己的基因，回到這個世間……也許還有一天，我，或者你，或者這個文明，都不得不像龍一樣解散自己的存在，用死亡來構建永恒……”他頓了頓，輕聲歎道，“我沒有去過無間深淵，但我覺得，蘭奇布在那裏領悟到的大造化術雛形，應該和我說的是同一件事。”
“你……我……”小姑娘驚訝極了，用死亡構建永恒？她想過無數個未來，卻從沒想過這樣的可能。
初空卻殘忍地提醒了她，天際再好，也不過是一堆代碼而已。
她，初空，她愛的人，所有的音容笑貌，都不過是代碼而已。
誰又能保證她現世中的身體還在不在呢？說不定已經隻剩一段被導入天際龐大服務器的記憶，供執世者在無數個輪回裏重複投入、毀滅、循環、利用……至於她的身體？也許早就被拆解成各種器官被販賣了呢？
想到這裏，花音就不寒而栗起來。
一壇醞寶花蜜被放在她懷中。
“別那麼絕望。”麵具後的聲音輕柔地說，“我們是龍，不是螞蟻。”
初空從未用這麼溫柔的語氣跟她說話，花音像是被催眠一樣，無意識地就打開了花蜜的壇子，然後很快她心中的恐懼就被舌尖傳來的甜蜜所打敗了——自從因帕斯熊神被收為寵物之後，這天際最好的蜂蜜就成了絕品，花音上次吃到還是在開學時小安琪進貢給雲白雪的熊吉家限量甜甜圈上的那麼一丁點蜂蜜，而現在初空直接從水鏡宮的倉庫裏拿了二十壇給她帶走，伊卡洛斯自己都隻有不到一百壇的庫存，可把他給肉疼的。
不但洗劫了龍宿少主的倉庫，初空還洗劫了一付芬裏爾狼神手套給花音，她自己都忘了在巨大樹海的時候初空撕了她手套後答應賠她一付的，結果初空還記得，於是伊卡洛斯花了整整十年心血本來做給自己當嫁妝的極品手套也慘遭毒手。
伊卡洛斯的這付手套也鑲滿了奇境國的珠寶，閃閃的寶石在芬裏爾的銀色皮毛上極為好看，幾乎能讓人忽略它真正的價值——手套這類裝備通常不作為基礎配裝，不是因為沒用，而是真正適合野外戰鬥的手套都太貴了，一般人根本打造不起，隻有各職業高手才會追求傾家蕩產去打造一付能提升攻速、暴擊幾率、暴擊傷害的戰鬥手套，而真正滿攻速、滿雙暴的手套，也因為全職業通用而十分保值，通常都作為傳家之寶、鎮店之物、會長象征等等，像是南波萬和雲白雄這等人物就擁有好幾付滿屬性的極品，市麵上一旦出現，也會被他們爭相收購來收藏，一般的富豪根本是想都別想，而拳師公會、家公會這類窮得叮當響的職業公會會長自己都不曾擁有哪怕半付手套。
伊卡洛斯給自己做嫁妝的這付芬裏爾狼神手套雖然不是三屬性100%全滿，不過也很接近了，放到任何拍賣行裏，都能把一整個拍賣行給買下來。
“你應該自己用啊，我不需要這麼好的。”花音想到這裏，就把手套拿出來塞給初空，又瞅了眼他脖子上那條她縫製的歪歪扭扭的雪狐圍脖，頓時覺得十分慚愧。
初空說：“我不用娘炮的東西。”
又道：“有了這付手套，你的羽蛇神杖就可以升級成純攻擊型的，不需要兼顧攻速和雙暴了。”
花音舔舔嘴唇：“你為啥對我這麼好？”
“說了是賠給你的。”
“那也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