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5章 我的大學與父親(1)(1 / 3)

趁著我還有回憶,我想再回到母校去看看,去走走。再回到學校的時候,卻驀地發現,最初走進校園的那份激動心情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才知道回不到過去的不僅僅是如洗的碧空與一望無垠青翠欲滴的草地,還有消失在時間縫隙中的曾經。

我依稀記得第一次來到校園的時候是九月,那是一個陽光明媚的季節。天空高遠遼闊,和煦的陽光慵懶地灑在行人的身上;微風輕輕地吹,綿綿的暖意,給人一種安逸與舒心,不由得讓人很快產生一股蒙矓的睡意。與之相比,皖南小鎮的九月,則多了一絲平和與安詳。我想這個九月或許再也不會聽到枝繁葉茂的香樟樹上秋蟬的鳴叫了吧,一場涼涼的秋雨過後,便隻會剩下幾聲若斷若續的哀鳴,和著憂傷的旋律。我看著你燒掉我寫給你所有的情書,那跳動著的火焰,是你老死不相往來的決心。我知道我應該像秋蟬一樣,踏著不舍的步伐,宣告這個季節的終結。九月的校園青草依舊綠意盎然,一大片一大片肆意地鋪向遠方,那種綠色真叫綠得好看。沒想到在這樣喧嘩的都市卻還有這樣靜謐的校園。

這是一所融合許多西方建築風格的校園,有類似德國科隆大教堂的哥特式建築,有類似意大利聖卡羅教堂的巴洛克建築,還有類似英國杜勒姆教堂的羅馬式建築……當然我最喜歡的便是融合文藝複興時期聖彼得大教堂建築風格的校園圖書館。圖書館梁柱係統與拱券結構混合運用,外牆用石材浮雕,內部用水泥空心磚;整體是在方形平麵上外加鼓形座和圓頂;頂采用內和,外表大氣磅礴,氣勢恢宏,成為校園的象征性建築。值得一說的是圖書館外的浮雕與館內的洛可可裝飾風格。圖書館正麵左側巨幅的浮雕應該選自米開朗琪羅的《創造亞當》,是他在佛羅倫薩大教堂創作的傳世壁畫。浮雕細膩精致,看上去凹凸有致,身體慵倦羸弱的亞當正渴望著耶穌的觸碰,似乎這驚天動地的一觸之間,那渾身的肌肉就要迸發出無可窮盡的力量。另一側的浮雕是米開朗琪羅另一巨作《原罪與逐出伊甸園》,羞怯的夏娃在亞當的保護下,似乎在說:“我早就想要離開天堂了,伊甸園外麵的世界,是自由的,我們會用勤勞的雙手去開創幸福的生活。”圖書館大門兩側擺著兩隻巨大的景泰藍花瓶,厚重的鍍金鏡框裏裝裱著精致的畫作,甚至能夠清晰地倒映在米白色的地板上,這些畫作都是後人模仿的經典畫作,比如梅西納的《聖賽巴斯蒂安的殉難》、拉斐爾的《西斯廷聖母》《草地上的聖母》和《金翅雀聖母》,然而我卻十分喜歡拉斐爾的《弗納麗娜的畫像》,畫中最吸引我的莫過於那雙棕色的眼睛與欲遮還掩半裸著的上身吧。這些高仿畫作早些年就被買來放在這裏了,隻不過一直無人問津。再往裏走,就可以看見許多雕塑作品與各式盆景,有羅丹的《思想者》、米隆的《擲鐵餅者》,還有多納泰羅的《大衛》與貝尼尼的《大衛》,然而相比於這些大師的作品,我更喜歡米開朗琪羅的作品——《大衛》,令我感到好奇的便是一個兩米多的人為什麼會掛著那麼個小玩意?每當一走進圖書館,躍入眼簾的便是大衛蠶豆一樣的小生殖器,想來總感覺有一些不協調。或許大師隻是想側麵展示出那個時代西方人對性接受的張力以不至於讓人覺得猝然、突兀、挑戰。不過,米開朗琪羅大師神作的真實用意又豈是我輩能夠揣測的,或許其中蘊藏著人類對性的追求與性吸引、性審美和性生活感受的愉悅體驗,是人類對美的藝術領略與欣賞的永恒話題吧。

與東學西漸的文化相對的是西學東漸,西方的哲學、文學、史學、政治學、經濟學、藝術等大量傳入中國,當然這也包括西方建築外在恢弘、內在精致的風格對中國古典建築的巨大衝擊。不過,文化交流的本質也是如此,隻有在劇烈的碰撞中才會產生新鮮的血液,從而給民族注入強有力的藥劑,使文化得到涅槃重生並更加具有自己的特色。有時候這樣的中西結合看上去卻有一些不倫不類的感覺,但看學校這樣的建築卻還算順眼。

天花板和牆麵的轉角石柱上是形態各異的胖嘟嘟、粉嫩嫩的小天使,有手捧著鮮花的、有撅著小屁股的、有仰望著天空的,一切都是這樣的可愛與自然。進入館內往左走,便是螺旋式樓梯,一直到頂,樓梯兩側都是學校的藏書,精細的木質書架上陳列著中國文學與外國文學等各類書籍,汗牛充棟,讓人目不暇接。圖書室陳列很簡單,除了一排排的書籍,就是簡約的六人書桌。雖然這個地方看上去有些單調,但是博爾赫斯曾經說過:“如果有天堂,天堂應該是圖書館的模樣。”所以,不管多麼單調,我都是十分喜歡這個地方的。這裏有一種安逸,有書香的味道。可能大學除了睡覺的寢室,我待得最長的地方就是這裏,甚至很長的一段時間內,我隻停留在這裏,我的世界隻有我自己停留在這裏。在這裏,我認識了坐在我對麵三年的男孩與女孩,三年前,我們坐在一起的時候,我是孑然一身的。一轉眼就是三年後,他們結婚了,我依然是孑然一身的,想來卻也有些有趣。不由得會讓人發出“時間真是匆匆又匆匆”這樣的感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