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總有幸福眷顧你(短篇)(1 / 3)

總有幸福眷顧你

友情是人生一筆受益匪淺的儲蓄。這儲蓄,是患難中的傾囊相助,是錯誤道路上的逆耳忠言,是痛苦時抹去淚水的一縷春風。

每個人的人生都會有那麼一個朋友,是自己此生最大的財富。有的人遇上了,卻又遺落了,值得慶幸的是,我們都遇到了屬於自己的那筆財富。

下大雨的時候,顧渺正在河邊洗著衣服,一邊洗一邊哭,大雨衝刷著她本就蒼白的臉,讓人分辨不清她臉上的是淚水還是雨水。

我來到河邊的時候,就看到顧渺這副要死不活的樣子,怒氣莫名地湧上心頭。顧渺,你可知道,你這樣,我有多擔心你?你知道嗎?你的我最重要的朋友啊!你難過我也會跟著你難過的。

我沒有撐傘,陪著顧渺一起淋雨,看著顧渺一遍遍地挫著那幾件衣服,感受著顧渺的感傷,卻始終一言不發。因為我知道,每個人都有不同的發泄方式,我不能阻攔顧渺。顧渺的心,經不起任何人的打擊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顧渺的手在水裏泡得都有些水腫了,我終於還是看不下去了,一把扯起失魂落魄狼狽不堪的顧渺,衝著她劈頭蓋臉地就罵,“顧渺,你TMD能不能拿出你從樓上跳下來摔斷腿都沒哭的骨氣來?現在,你家又沒人死了,哭你妹紙啊哭。”

顧渺似乎沒有聽到我暴怒的話,繼續哭著。我看著她始終無動於衷的樣子,抓狂地大吼了一聲“啊”,然後憤怒地蹲下去用手抓了兩下自己的頭發。我氣,氣顧渺的不爭氣,氣顧渺的自我傷害,更氣自己的無能為力!顧渺難過了,自己隻能眼睜睜看著她難過,卻一點也幫不上忙,我從來沒有恨過自己的無能為力,可是,此刻看著顧渺哭泣,我好恨,好恨自己的無能為力!

雨慢慢地小了,而顧渺的狼狽模樣也更清晰了——衣服緊緊地貼著身子,頭發濕噠噠的,看起來好不狼狽。而我,也與顧渺相差無幾,活脫脫兩隻落湯雞。若是平時,我肯定會大肆調侃一番,可是此刻,除了無能為力與難過我卻再無其他感想。

顧渺的眼睛已經腫了起來,我本來憤怒無比的心也軟了下來,終是不忍她這般傷害自己。我看著她,輕聲哄著,“渺渺,有什麼事情我們回去再說好不好?你在這裏淋雨,顧叔知道了又該擔心了。”我小心翼翼的安慰著她,生怕我的話會再一次傷害她本就脆弱的心。

本來還沒有什麼反應的顧渺,一聽到我說顧叔,愣了一下,才止住了哭,哽咽著說,“對,我還有爸爸要照顧,不能讓爸爸擔心。”顧渺自言自語地說完,本來木然的眼睛漸漸找回了焦距,然後她便一個人向著自己家的方向走了。

我看著她慌慌張張的模樣,眼裏一片酸澀,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彎腰把留在原地的幾件衣服撿了起來,跟在她身後不緊不慢地走著。

顧渺因為走得心不在焉,在路上摔了幾跤,那模樣,讓我看著都覺得驚心動魄。我幾次想上前扶著她,卻被她木然地甩開。此時的顧渺,根本不願意讓人靠近。我知道,此刻的她,眼裏隻有顧叔這個人。

我跟著她一路回到顧家,看著她一如既往地生火做飯,知道她不會輕易倒下,哪怕隻是為了顧叔。想通這一點,我不由地輕輕地鬆了一口氣——還好,還好渺渺堅持住了。那時候我才知道,原來自己真的好怕,好怕她會一蹶不振。

我把顧渺洗好的衣服晾好了,才進了顧渺家院子。說是院子,不如說是幾間泥房圍著的一塊空地。每次來到顧渺家,我都忍不住想哭,為什麼天公不做美,總是讓顧渺和顧叔受那麼的苦?

顧渺家的大廳和外麵一樣,處處都透著簡陋,而裏麵僅有的可以稱之為家具的東西也不過隻有一張桌子,四張凳子,以及,那用木板搭成的簡陋的床。那張床上,躺著一個中年人。中年人的臉上滿是歲月的痕跡,因為病痛纏身,忍不住輕聲地呻吟著。那個男人,便是顧叔,顧渺的父親。

我拿著一張凳子走到床邊,放下凳子坐好,看著床上輕聲呻吟的人,眼睛早已酸澀,輕輕喊了聲“顧叔”,話一出口卻是差點落下淚來。顧叔,這個男人,活了大半輩子,卻也苦了大半輩子。哪怕這樣,他也盡他自己最大的努力給顧渺創造未來,這樣的顧叔,讓她覺得心疼。

顧叔聽到我的話似乎才發現我的到來,他轉過身看著一身濕噠噠的我,強忍著疼痛,和藹地看著我,聲音卻是顫顫,“月兒,你咋全身濕透了呢?去找渺渺要套衣服換了吧。別等會感冒了,那可就不好了。”我還想說些什麼,張了張口,最終卻隻是悶悶地點了點頭,走出去了。我想問問,顧叔難過嗎?可是,我問不出口,我怕我一開口會忍不住先哭了起來。

這就是顧渺的父親,即使剛剛被妻子無情傷害,即使病痛纏身,即使一生貧苦,也能笑著安慰別人,關心別人,不讓別人為他憂心。這樣的人,卻辛苦了大半輩子,從來都沒有過過好日子。在我的記憶裏,這個飽經病痛折磨的中年男人,一直住在住在這個簡陋的院子,省吃儉用一生隻為顧渺能上學。即使這樣,中年男人也沒有怨過命運,怨過別人。這樣偉大的父親,命運卻讓他嚐遍了人間的疾苦。我覺得命運好不公,為何不能寬容這個男人?

我來到廚房的時候,顧渺正在切菜,聽到開門的聲音,她才抬起頭來看著向她走去的我。顧渺一分心,手下就一個不小心切了她自己一刀。顧渺的血染紅了刀刃,而她的傷口處還在嘩嘩地湧出來一滴又一滴血,滴落在地上,開出了一朵朵血花,妖豔異常,卻又觸目驚心。

顧渺隻是愣愣地看著流血的手,沒有任何反應,好像一點也感覺不到疼痛。而我卻看得心驚膽戰又火冒三丈,罵了句“笨蛋”便去找東西來給她處理傷口了。顧渺她不會知道,看到她受傷的那一刻,我的心也在跟著嘩嘩的流血,很疼很疼。

我低頭給顧渺清洗傷口的時候,顧渺終於舍得開口了,聲音卻十分的沙啞、疲憊不堪,“風花雪月,我爸爸他怎麼樣了?”

我知道她問的是顧叔的情緒,搖搖頭,沉默了一會才說,“顧叔很痛,不僅僅是身體,更是他的心。”我說完顧渺沒有再說話,而顧渺也安靜地站在那裏任我擺布她的手。

看著顧渺手上深深的傷口,我的眼淚終於再也止不住如潮水般湧來了,邊哭邊罵她,“顧渺你這個笨蛋,你是我見過最笨的笨蛋,你以為你的手是青菜還是蘿卜?說切就切,你以為你銅牆鐵壁不會痛的嗎?”

當時我隻記得哭,都沒有注意到顧渺。當我處理好顧渺的傷口,抬頭便看到顧渺蒼白的臉,紅腫的眼睛,眼裏又是澀澀的,鼻子一酸,哽咽地說,“渺渺,你已經十七歲了,別讓別人為你擔心了好嗎?你要知道,你是顧叔全部的希望,你要是出事了,顧叔該怎麼辦?”

我終究不忍說得太過,怕打擊到她本就脆弱的心,所以,我隻能說幾句不痛不癢的話勸勸她,希望她能想清楚其中的關鍵。

“嗯,風花雪月,你回去吧,我沒事的。”顧渺看著我露出了一個笑臉來,隻不過,那笑在我看來比哭更難看,而我,我如實道出了自己的心聲,“想哭就哭,笑得比鹹魚還難看。”

顧渺臉上那牽強的笑,再也掛不住,一下子便哭了起來,卻沒有哭出聲來。我知道,她怕顧叔知道她哭了。我走過去緊緊抱著她,陪著她一起哭。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顧渺趴在我的肩上睡著了,我小心翼翼地把她送回了她的房間,沒有讓顧叔發現。直到把顧渺安頓好,我才看到她破了的嘴唇,我知道,那是顧渺為了不哭出聲而咬出來的。看著顧渺紅唇上的傷口,我心痛得無以複加,渺渺,為什麼老天那麼不公平,連你哭出聲的條件都吝嗇給你?渺渺,你知道嗎?如果可以,我多想現在難過的那個人是我。我陪在她的床邊,看著她就算睡著了依然鬆不開的眉頭,淚水再一次不爭氣滑落。

顧渺家很窮,顧叔有嚴重的風濕病,一到陰雨天就全身疼痛,不能幹活,甚至不能下床。所以,顧渺家裏的主要經濟來源還是靠顧渺的母親,那個永遠都是冷冰冰的女人。那個女人無論對誰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樣子,對顧渺和顧叔更是沒有過好臉色。我很討厭那個女人,從心底裏討厭。

就在早上的時候,那個冷血無情的女人把一份離婚協議書送到了顧渺父親的手上,讓他簽字。顧叔答應了那個女人,說讓她等顧渺高中畢業後再離開,然後那個女人便答應了。我不知道顧叔當時是什麼樣的心情,但我知道,顧渺的心情一定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