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神情恍惚的楊逸走進辦公室,周錚臉上呈現出鄭重、無奈、悲痛和惋惜的複雜表情。他扶著楊逸坐在沙發上,雙手緊緊握住他的手:“楊逸,你要挺住,杜梅是好樣的,她到死都沒有說出組織的秘密,我非常敬佩的人當中,她是第一個。”
楊逸頓時一陣天旋地轉,淚水奪眶而出。恍惚中,耳邊響起了杜梅說過的那句話:這是政治,有政治,就會有犧牲,政治是為理想而存在的,為了理想,免不了會有犧牲。如果有一天,我也像李先生他們那樣……
良久,楊逸嗚咽道:“什麼時候的事?”
“就在你們來南京路上的時候,老虎橋監獄,秘密槍殺。”周錚惋惜地說。
楊逸哭著說:“我要見她,師傅,我要見她!“
周錚也是悲痛萬分,眼中含著淚水:“都不成人形了,我怕你悲傷過度,聞訊趕過去,把她安葬了。”
“她在哪?”楊逸抽泣著。
“菊花台。”周錚拍了拍楊逸的肩膀,說道:“這幾天,老喬都跟著你,讓他帶你去。”
最後周錚鄭重地對楊逸說:“杜梅的死,讓我們看見了中華民族的希望,她是一個不屈不撓的民族,杜梅就是我們民族精神的化身。同誌,共勉吧。”
楊逸坐在杜梅的墓前,久久不忍離去,腦海中反複地呈現著初次相識、共曆風雨、山林療傷等早已過去的畫麵,杜梅的聲音不斷在他耳邊響起:有政治,就會有犧牲;為了理想,免不了會有犧牲;如果有一天,我也像李先生他們那樣…… 聲音好像從遠處的山穀傳來,由遠到近,由近到遠……
楊逸噙著淚水自言自語地說:“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是我害了她,不該去那個裁縫店,是我害了她!”
楊逸乘坐著老喬的汽車,趕往淳溪。他向周錚請示,去看望杜梅的母親。一路上思緒千裏,感慨萬千。直至今日,斯人已化作一抔黃土,卻連她生前居住的地方,也沒能來得及瞻仰。他心中一直把杜梅的母親當作嶽母,可和嶽母的第一次見麵竟是帶著她女兒的噩耗。
老喬向路人打聽,找到了杜梅的家——鄭家。
鄭家的院子不大,但收拾得相當整潔。院子右邊,簇擁著四棵紫竹,相當茂盛;紫竹叢的周圍,擺著各式各樣的花草;左邊牆角處種著一棵梅花,枝葉尚存,花已不再。楊逸看見這場景,聯想起王安石的那首詩,不禁滿腹悲桑,滄然泣下。
牆角數枝梅,淩寒獨自開。遙知不足雪,為有暗香來。
杜梅的母親聽到有人輕推大門的聲音,從堂屋跑了出來,輕輕呼喚著:“阿梅,是阿梅嗎?”
楊逸走進院子,長跪不起。
杜母見狀,心中隱約有種不祥的預感:“阿梅怎麼了?我阿梅怎麼了?”
楊逸哽咽著:“阿姨,阿梅她,她,她已經離開人世了。”
話還沒說完,杜母就暈厥過去了。
楊逸一把抱起她就往屋裏走,一邊還喊著:“阿蘭,阿蘭!”但裏麵沒有人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