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隆的炮火終於停歇,高地上死一樣的沉寂。橫七豎八的軀體,遍布了整個山頭。杜梅踩著高高的皮靴,忐忑地走在坑坑窪窪的高地上,身邊還不時地傳來日本兵補槍的聲音。
這個令她揪心的慘忍場麵,她本來是不想來看的。但是,杜梅還抱有一絲希望,她希望楊逸還活著,即便是死,她也要最後再看他一眼。
令人欣慰的是,她並沒有發現楊逸,沉重的心情終於有了一點片刻的解脫。
“什麼?原來真是韓德勤的部隊。我不相信,我怎麼也不相信。”酒井在一旁自言自語道。
這時,熊野走了過來,對杜梅說道:“少佐閣下,我們兩個中隊,這次傷亡很大,而且連日行軍,士兵們都比較疲憊。我看是不是先進城休息,明天再繼續搜索?”
“不!這是一群值得尊敬的支那人,我們必須要厚葬他們。”酒井神色鄭重地說道。
杜梅點了點頭,默默地往一旁走去。忽然,腳下的泥土好像鬆動了一下,感覺下麵有什麼東西在蠕動。她的心跳急劇地加快了起來:是楊逸,一定是楊逸!她連忙往左側一移,眼睛直愣愣地盯著那泥土,不知該如何是好。
就在這時,山坡下的士兵紛紛躁動了起來,隱約間聽到有人在喊失火。杜梅放眼一望,隻見來安城方向,濃煙滾滾,火光衝天。
酒井和熊野也看見了,忙領著山頭上的士兵往下趕。
杜梅長長地籲了一口氣。忽然覺得有雙手緊緊地抱住了她的腿,埋在土裏的那人竟然掀開泥土,要和她拚命。
杜梅馬上蹲了下來,緊緊捂住那人的嘴巴。那人卻毫不領情,狠狠地在她手指上咬了一口,鮮血漸漸滲紅她的白手套。
“少佐閣下,來安城軍火庫失火,加藤大隊長讓我們火速前往支援。”熊野走在最後,回頭向杜梅喊道。
“哎,我這就來。”杜梅忍著劇痛,扭頭看著熊野離開。一轉眼,見那人已經坐了起來,並憤怒地睜著眼睛,掙脫了捂在他嘴上的手。
杜梅吃了一驚,急出右指,點了他的暈厥穴,並慢慢地將他放了下來。
看著這張陌生的麵孔,杜梅好像有些小小的失落,又好似欣慰了幾分。然後一扭身,就往山下走去。
楊逸帶領眾人安全撤離了,他們在離來安城五公裏的一處西郊荒地停了下來。他見這附近荒無人煙,地行複雜,很適合隱蔽,便在這裏稍作休息,再圖打算。
這時,二連連長傅蘭平帶著二十幾個士兵,呼啦一下圍了過來。
楊逸見這夥人有些不懷好意,那二十幾個兵,並不像往常那樣背著槍,卻個個把槍端在手上,一副臨戰戒備的樣子。他不禁暗暗警惕了起來。
“傅連長是吧?兄弟們都累了,讓他們稍事休息一下。你也累了一天了,早點歇息去吧。”楊逸說道。
阿菊在軍營中混跡多年,一看人群裏麵,赫然就有幾個排級軍官,嘩變的苗頭已昭然若揭。她料想這傅蘭平可能有不軌之心,但猜不透他具體要幹什麼。於是便冷冷地站在一旁,靜觀其變,蓄勢待發。
“他媽的!老子他媽幹嘛要聽你的。營長在前方打仗,你們倒在這裏快活,老子不服!”傅蘭平振振有理地說道。
楊逸暗自一驚,心想,這家夥若是以這個理由發動嘩變,那局勢可真就一發不可收拾了。隻見他心平氣和地問道:“哦?莫非傅連長還有什麼高見?”
傅蘭平一呆,他隻是心裏不服,並沒什麼高見不高見的,你若是讓他現在回去和鬼子去拚命,就這點兵力,還不夠人家塞牙縫的。被楊逸這麼一問,傅蘭平頓時語塞。
“我們要回去!我們不想待在這兒!”傅蘭平手下的一個排長忽然喊了起來,緊接著,那二十幾個人紛紛舉著拳頭,錚錚有聲地呼應了起來。坐在地上休息的士兵,這時紛紛站了起來,並慢慢地朝這邊靠攏,情勢非常嚴峻。
“砰!”阿菊手中的槍忽然響了,帶頭喊話的排長立刻栽倒在地上。緊接著又是三聲槍響,又有三個鬧事士兵被阿菊打死。
傅蘭平轉身要去拔槍,一摸槍套,卻沒摸到手槍。楊逸早就在瞬間之中下了他的武器,並頂住了他的腦袋。隻聽他殺氣騰騰地喝道:“叫你的人放下槍!不然我打死你!”
傅蘭平心裏一慌,連忙喊道:“放下槍,兄弟們放下槍!”
鬧事的士兵紛紛把槍丟在地上,還有兩個妄圖向阿菊開槍的,也被阿菊一一擊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