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聲過後,便從樹叢裏麵竄出個老頭來。老頭身材矮小,一身農民打扮,頭上還裹著一塊方巾。兩道白白的眉毛微微下垂,臉上帶著微笑,一副慈善的模樣。此人正是甲賀的忍者豬苗代。
楊逸驚魂未定,手臂是又沉又麻,感覺有股戾氣直往上湧。不好!暗器有毒。“大爺,您老的腳力也不差。可我弄不明白,咱爺倆也跑了十幾裏山路了,您還一直這麼跟著,累不累啊?”楊逸一邊接著豬苗代的話茬打著諢,一邊思索該如何脫身。他已經看出來了,這老頭的武功,高出自己很多,別說自己身上有傷,就算是好好的,也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豬苗代卻沒有給他思索的機會,他忽然從身後亮出一把鎖鐮,向楊逸衝了過來。
楊逸趕緊拿起槍,從地上爬起,硬著頭皮就迎了上去。“殺——”
他剛喊出一個“殺”字,豬苗代的鎖鐮,就已經纏住了三八大蓋,咯噔一下,被他狠狠地甩了出去。楊逸一個踉蹌,險些被那股大力所拽倒。
豬苗代就地一滾,出腳就踹中了楊逸的膝蓋。楊逸再了支持不住了,噗通一下,仰麵就倒。若換作沒有受傷,剛才這一腳,既便踹中,他也不至於倒得怎麼幹脆。可腰板實在是不聽話,連翻身的力氣都沒有了。
豬苗代半蹲在地上,輕蔑地掃了他一眼,笑道:“還以為你有多能耐,原來也是個廢物。”
楊逸痛苦地支撐著兩個臂肘,坐又坐不起來。他聽豬苗代管他叫廢物,頓時感到還有一絲活命的機會,忙一臉無辜地說道:“大爺,我就是小角色,廢物是最貼切不過的。不如咱不打了吧,算你贏總成了吧!”
豬苗代忽的直起腰板,衝已無還手之力的楊逸慢慢走了過來。“孩子,大爺我要殺的人,從來就沒有活下來的。你就死了這份心吧!”
“等等!你等等!我哪兒得罪你啦,非得趕盡殺絕。”楊逸向後挪了幾步,他並沒放棄一線希望。
豬苗代越來越近了。他突然緊逼了幾步,一抬腿,就踩住了楊逸的大腿,露出了猙獰的微笑。這種笑,和剛才的笑有著明顯的不同。這是一種完全扭曲的笑容,是一種期待死亡的笑容。“嘿嘿,我好久沒殺人了,這個理由充分不?”說罷,他便用膝蓋頂著楊逸的胸口,鎖鐮的鋼索,緊緊地把楊逸的脖子給繞住了。
楊逸雙眼環睜,死死地盯著藍藍的天空,一朵朵棉花般的白雲,在他眼前飄過。他拚命抓住那根鎖鐮,兩條腿不停地踹著。胸中的那口氣,像是要爆炸一般。“就因為這個就要殺我,沒天理呀!老不死的,你不得好死!阿梅,快來救我——”
天空昏暗下去了,白雲也變成了烏雲,最後,整個世界都變成一片漆黑。楊逸的兩條腿,漸漸地停止了踹動,抓在鎖鐮上的一雙手,慢慢地垂了下去。他似乎聽見有一聲槍響,可那聲音卻離他很遠很遠。
豬苗代好久沒有像今天這麼興奮過了。這是一條年輕的生命,一條充滿活力的生命。他眼睜睜地看著他慢慢凋零,如同那簌簌落下的櫻花,那麼短暫,那麼充滿詩意和憂傷。他又一次想起了他中年時候收的那個徒弟。在他臨死的那一時刻,和眼前的這個男孩一樣富有朝氣。他清楚地記得,徒弟那雙哀求的眼睛,是那麼的落寞,那麼的無助。自從有了那一次的經曆,他對這種死法,有著一種莫名的衝動。
眼看著楊逸漸漸地停止了掙紮,豬苗代的手似乎鬆懈了下來。他不想讓他這麼快的死去,他還要再多感受一下這令他衝動的時刻。
可就在這時,空氣中的一股氣流,幾乎在他聽到那聲清脆槍響的同時,向他的後心緊逼來。他下意識地往旁邊一閃,子彈射進了他的胸腔,又從前胸穿過。他一個就勢打滾,順手操出五支苦無,向槍聲傳來的方向射去。然後一個轉身,便向山頂趕去。
沒錯,在楊逸受難的那一刻,蘇婷就站在山頂。她從北山山穀的小道往鎮裏趕,偏偏又迷失了方向。
當她來到這個山頂的時候,看見在離她不遠的半山腰,有一片開闊地,一個老農正掐著日本兵的脖子。蘇婷不由得關注起來,很是替這個瘦小的老漢擔心。當發現那日本兵竟然是楊逸的時候,她頓時驚喜交加。她想從山下下來,來製止這個老農民。可當她在斜刺裏見到那鎖鐮的時候,驀然想起楊逸曾經問她有關忍者的事情。就這樣,她衝豬苗代的後心開了一槍。可出人意料的是,這顆子彈居然被豬苗代躲了過去,沒有擊中心髒。緊接著,眼前一花,許多支苦無便向她疾射過來。她急忙用她那支通過改裝的三八式狙擊步槍,去磕打迎麵而來的暗器。但是,豬苗代的苦無造詣,已經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五支苦無,竟全部射中了蘇婷的胸口。她當時就眼睛一黑,從山上滾落了下來。
豬苗代見山上有人滾下,便捂著受傷的胸口,靜靜地靠在一個大樹下等。等蘇婷停了下來,他才慢慢地踱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