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馬婷也夠傻的，當時家裏給介紹的是紅石嶺的一個小夥子，家裏房子三馬車摩托車預備得齊齊全全，人長得又帥，小夥子的父母對馬婷特別熱心，可馬婷讓那個小包工頭給迷住了，死活不同意紅石嶺的婚事，小夥子給她打電話也愛搭不理。聽說那個包工頭對馬婷挺好。”張鍾與馬婷是一個村的，知道的當然不少。
“好什麼好？不過像哄小孩兒似的哄弄哄弄她罷了！精彩的你們都不知道——馬婷跟著那個包工頭吃了不少苦，”盛雁生怕別人搶了她的話頭，“有些事本來是保密的，隻有她家裏人和最要好的幾個朋友知道，可後來還是傳了出來。去年收秋的時候，馬婷趁家人不備，溜出去找那個包工頭。包工頭不過是個剛起步的小老板，根本不是什麼有錢人。因為馬婷，他和媳婦鬧翻了，媳婦將存折現金全藏起來，斷了他的經濟來源，他手裏沒多少現金，隻能掙點兒吃點兒。馬婷從家裏走時天氣還不算冷，過了一個多月，到了霜凍時分，還穿著初秋的單薄衣衫。他們租的房子沒暖氣，陰冷陰冷的，二人在屋時總蒙著大棉被呆著。因為隻有馬婷帶去的一套秋衣秋褲，不管誰出門，對方就得脫下衣服給要出門的那位穿上。那個包工頭矮個子，幹瘦幹瘦的，馬婷的衣服他倒能穿進去。
”馬婷沒敢直接向家裏要衣服，而是打電話給同學，讓同學幫她到家裏取。這位同學把馬婷的情況告訴了馬婷父母，馬婷父母恨得牙根癢癢——這個缺心少肺丟人現眼的東西，兩個人窮到換穿一套秋衣秋褲的份兒上！這麼磕磣的事，你怎麼能跟外人說呢？！“
”嗐！生氣的時候都挺生氣，可馬婷回家了，她父母連一句話都沒埋怨她，馬婷爸還哭了——女兒受了苦，他們心疼了。“張鍾說。
”馬婷爸媽也罵過她，可馬婷比他們還有理呢！“盛雁說，”馬婷說了，‘想管我，先管管你們自己！’她爸媽頓時啞口無言。你們知道她指的是什麼？還不是兩人雙雙在麻將桌上鬧緋聞的事！現在她爸她媽你看著我我盯著你，誰也不出門打工，誰也不愛下地幹活，全在家裏幹耗著呢。“
”聽說馬婷又談戀愛了，是用手機上網認識的。“張鍾說，”網上那個人肯定不知道她跟小包工頭在一起住過一段時間。“
”住過一段時間，哼！住過一段時間算什麼？李輝的嫂子結婚後不到三個月就生了兒子，你們都知道吧？她婆婆還以為是頭胎呢，其實都已經是第四胎了！她和以前的兩個男朋友，哪個不是戀愛不到兩個月就住到一起了？哪個沒做過人流？“快嘴的劉小嬌說，”現在隻要一談上戀愛，十個人有八個都這樣，說是叫‘試婚’。“
人群忽然沉默下來。
四麵八方都是耀眼的春光，幹熱的空氣攪得少男少女們有些不安，不知名的小飛蟲在陽光裏到處亂撞。周小滿、鄭帥和謝東琦等一直傾聽的男生不耐煩地皺了皺眉頭，他們一邊慢慢嚼著手裏的香腸、雞肉或蛋糕，一邊向遠方的天空和大地拋出茫然空洞的目光，一副若有所思又滿不在乎的樣子。其他聒噪一時的人，也安靜下來，女生開始擺弄堆在草地上的一件件生日禮物，男生則默默呷著啤酒。
人群中有一位陌生女孩，羞羞怯怯的不怎麼跟人搭話，隻是笑笑、再笑笑而已。她是盛雁的朋友葛青青，是被盛雁硬拉來的。周小滿剌剌乎乎的男孩子目光接連幾次與她相遇，她就更不作聲了。周小滿忽然覺得葛青青像朵小小的山竹花——為什麼腦中無緣無故突然冒出這麼個想法，他自己都覺得奇怪，可能此時天高地闊春光大好激發了他的想象力吧。
一群人在神侃神聊中吃飽喝足，便收拾起地上吃剩的東西和打著花花綠綠包裝的生日禮物，裝在袋子裏，掛在老杏樹的枝杈上，然後去山後的水庫玩耍去了。
周小滿領著一幫同學在山上慶生，村裏不時有人抬頭仰望山上晃動的一個個小黑點兒，搖頭歎息：唉！現在的孩子們，大人怎麼管得了？
不過也僅僅搖頭歎息而已——人人家裏都有孩子，”說嘴打嘴“的道理在眼前這個時代幾乎隨時適用。現在的小年輕人，一個個全跟孫悟空似的，你今天張嘴說了別人，說不定明天你家孩子就會”咣當“一聲造出個天大的爆炸新聞來，誰還敢說誰啊？還是給自己留點兒嘴唇留點兒退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