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8月28日，星期一??晴在家裏打了兩個月的零工以後，我按時來到新學校——曙光職業高中報道。算起來這所學校應該也是我的母校了，照理說我不該說它的壞話，但是有些話我憋在心裏這麼多年，實在不吐不快。首先，它名義上是一所職業高中，實際上是全縣考不上普通高中的差生的暫時收容所、未來少年犯的托管所、底層打工的集中營。我們校長都經常自我調侃說：國家應該給他們這些職高的老師獎勵，因為如果沒有他們的忍辱負重，把學生看好不亂跑，中國要造好多監獄！的確，這裏集中了幾乎全縣成績最差的差生，這些學生如果隻是成績差還好說，問題是很多人不僅成績差，最重要的是品行和素養也極差、習慣動粗、滿嘴髒話，說得難聽一點就是小混子和小流氓。男生就不說了，身上刺青的，燙爆炸頭、把頭發染成金毛的比比皆是，抽煙、打牌、賭博對剛進學校的新生來說基本是輕車熟路了。女生也好不到那裏去，很多人臉上畫得和妖精一樣，一說話腮幫上的粉渣噗噗亂掉。她們還經常曠課、逛街，花著和她們的家庭收入極不相稱的錢買東買西。記得我們軍訓時男生故意去招惹女生，幾個女生張口就是：“我操你媽！“我說這些，絕對沒有歧視曾經的同學和校友的意思，因為我知道他們大部分來自偏遠落後的農村，父母不重視或者壓根就不懂怎麼教育孩子；也有一部分來自單親家庭，從小父母都已經有了各自的家庭，不管或者很少管他們；還有一部分是留守兒童，父母和親戚都在外地甚至是外國打工（出國打黑工是溫州市區、特別是文成、泰順等不發達縣區的普遍現象），除了每月寄來的生活費，他們獲得的關愛和教育太少了。就像一顆樹苗，從小長了旁枝也沒人修剪，被風雨壓彎了樹幹也沒有人用木條把它綁直，你怎麼能指望他們長成筆直挺拔的參天大樹呢？他們的未來基本上是長成歪脖子樹！好在他們的父母都認為自己的孩子既然考不上普通高中也就不會有什麼出息了，送他們來職高上學也不是為了孩子能成什麼成材，不過因為現在帶他們出去打工年紀還小，隻想找個地方看住那些愣頭小子就可以了，所以平時對孩子的成績不聞不問。這樣以來，職高的老師縱然想管好學生，因為沒有家長的配合，也隻好隨他們去了，自己也反倒落得輕鬆。這些其實並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在這種環境下，我進了這所學校就好比一隻老實巴交的看家軍犬，突然之間被扔進了野狗窩裏，不被咬得遍體鱗傷才怪（關於我在學校裏受到那些欺負，我下文會詳細敘述）！其次，這裏的師資力量和硬件措施極差，根本不像個學校的樣子。我聽說曙光職業高中的親身是一所罐頭廠的廠辦子弟學校，授課的都是些半路出家的代課老師。後來罐頭廠破產，縣教育局把它和輕紡技校合並，它才搖身一變成了職業學校。學校的左邊就是縣裏最大的貨運車站，右邊是蔬菜批發市場。每天汽車的馬達聲和菜農開車運菜的喇叭聲此起彼伏，嚴重幹擾老師的教學。我們的教務主任（原來罐頭廠的工會主席）為了省錢，居然帶頭在操場上開辟了一好幾塊菜地，由於學生難教，職高的老師缺乏家長和社會上人們的認同個尊重，社會地位不高，也缺乏職業成就感，隻把上課當成賺錢謀生的工具，有不少頭腦靈光的人還紛紛幹起了第二職業賺外快（比如，我就親眼見過學校的一個男政治老師利用晚上時間和老婆一起在夜市賣瘦肉丸），把教書當成副業，反正當時老師的工資也不高，隻有2000不到。我記得學校的一位女老師曾經說過，她每次去紀律最差的烹飪班上課時，都要深吸三口氣，才敢衝進教室。上課時，學生玩手機、睡覺、聊天的很多，老師隻能唱獨角戲。缺乏互動的教學，也消磨掉了老師的上課熱情、使他們的教學水平停滯不前甚至倒退。時間長了，更是形成惡性循環，學生越來越厭學、不遵守課堂紀律，學生退學、轉學的流失率也越來越高，老師的職業倦怠症越來越嚴重，上課就是照本宣科，提問都懶得提問了，學生聽不聽他才不管呢。職高學生的英語和數學成績基本上是所有功課成績中最差的，這兩本課也是最難上的。記得，我的一位數學老師就曾經給我說過這樣一句：“阿票，我要不是看在你還在你們班，我說什麼也不帶你們班的數學課！”他說的沒錯，因為全班隻有我一個人在聽課，他來上課基本就是給我一個人上的！其他的人要麼不聽，要麼想聽也聽不懂，最後幹脆不聽了！現在回想起來，我當時上學的職高的老師日子也不好過，因為肯讀職高的學生本來就不多，無論多難教輕易也不敢開除他們，不然學校就辦不下去了！等學生摸透了班主任和任課老師的弱點，猖狂成了混日子的老油條，班主任和老師們也實在受不了他們了。這時，原來招進來的那批學生也正好該畢業了。於是，再招新生進來，又開始新的輪回！最後也是最讓我不能忍受的是，我所就讀的那所職高給不了我目標和希望，給我的隻有滿腦子的迷茫和苦悶。我在這所學校裏感覺找不到知音。這裏的學生們普遍是過一天算一天，每天早上來上課時，滿腦子想的就是怎麼才能找個借口，提前下課吃午飯，然後去逛街、打遊戲！特別是周五下午，請假的人特別多，都希望早一點回家去玩，教室裏常常一下子少了三分之一，根本沒有課堂的樣子。他們沒有目標、沒有動力、更不願意費腦筋去思考、規劃自己的人生。呆在那裏，我感覺自己好異類！以前，我讀的初中雖然也是一所鎮子上的普通中學，校舍很破舊，生活也很單調，但是老師們也經常會反複強調：隻要今天努力讀書考上大學，明天就會有好的前途！我也很相信這句話！因此，盡管家裏的生活很苦，盡管上學為了應對考試也很枯燥無聊，但我心裏總有一股衝勁，總是相信現在的一切都是暫時的，隻要挨過這個階段，總會有大好前程等著我。但是，當時在曙光職業高中，我感覺自己一下子失去了方向，這裏的學習氛圍和師資條件，考大學當然是很遙遠的事了！以後的前途更加遙遠模糊！我屬於壓力越大，抗爭越強的那種人！人呀，有的時候可以忍受無數個對手的打壓，卻不能忍受沒有任何競爭的落寞，有的時候可以忍受痛苦、艱難、甚至屈辱，但是不能忍受精神上的失落和迷惘、更不能忍受那種無論你怎麼努力也看不到未來的折磨。而我到曙光職高的最初一段時間恰恰遇到的都是後者！一句話，進學校的前兩個月，我基本在痛苦地適應這所職高，現在回想起來，初中畢業拿到那五千塊錢時有多興奮，以後的三年職高付出的精神痛苦和苦悶就有多強烈。世上是沒有免費的午餐的，這個代價實在太沉重了！那段時間遭遇的精神苦悶是我整個人生經曆中所從來沒有的，我是88年生的，當時我隻有16歲！雖然很痛苦，但是我卻很慶幸自己這麼年輕就體會到了內心的極度苦悶和無望掙紮！我感覺一個人要成功，挫折一定要越早經曆越好，因為他所承受挫折的深度和他成長的速度成正比；同時，一個人經曆了挫折，思想上的反思一定要深刻越好。他成熟的程度往往和他反思的深度成正比！每一次思想上的掙紮和反思都是一次精神世界的蛻變！今年我25歲，上周和我一起吃飯的一位年長的老師還說我的心理年齡起碼比她還在一輪。試想，如果一個人從十六歲起遇到重重波折，經過屢屢曆練心理成熟度遠高於同齡人，那麼在他和同齡人競爭的時候，他會有多少優勢？他的成功還會遠嗎？所以，年輕的朋友們，無論你們的生活遇到大的坎坷或者小的挫折，感到迷茫和無助的時候，你千萬不要心灰意冷，勇敢去麵對困難、從容去應對、解決它，讓自己徹底成熟起來。闖過這一關，你就離成功人士的大道近了一步！
第二章 職業高中的殘酷真相（1 /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