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憶雅莊園顯得有些寂寞。
盡管長廊上,過道裏,園前,廚房,這偌大宅邸的邊邊角角,都早已出現了奴仆們忙碌的身影。可他們個個動作拘謹,輕聲輕氣地做著工,深怕打擾了這莊園主人們的清雅美夢。
對於這些奴仆們而言,每一天,都是舊的開始,舊的循環,還有那依舊殘忍的人生。
當然,今天是個例外,是每年一次的“新”的一天,因為今天,是三小姐的生辰之日。
每年的今日,大家都有種莫名的開心,以至於那繁瑣、枯燥的老工作,都顯得分外親切。
就連那後園的黛爾非,也都開得分外仙白。它們隨著輕風搖搖晃晃、碰碰挨挨地與咫尺之距的花友說著早安,飄搖著那離散的幽幽香味,蓋掉這人間的冷清人情。
這裏,該是整座莊園中最最清淨的地方了吧,沒有多的人力,沒有不公平的汗水和人格的壓迫,隻有她一個人,靜心溫馨的照料。
“沙沙沙……”女奴小潔腳步輕盈,氣喘噓噓地疾跑向後花園,四周靜得,能聽見她身上的麻布長裙摩擦的聲音。
她簡陋而破舊的著裝裏,最閃耀的,就是那左手腕上戴著的,明示著她身份,牽製著她自由的手環了。那是一條由軟皮革和一塊圓形的銅塊構成的,是去年小姐生辰時,親手縫製送給他們的。它的做工細致而精美,皮革麵上還繡著美麗的花紋,吊在上麵的圓形銅塊,也比以前的更圓潤光滑了,不會割疼手。
這手環,是每個身為奴隸的哈努人所規定必帶的,是他們卑賤身份的象征。往往,那都是由破銅爛鐵簡製而成的,吊在環上的鐵塊或銅塊上會刻著所屬主人的爵位或名字,就如那狗脖子上係著的項圈,若丟了,或跑了,好讓人給送回去。
當然,這更是對哈努人的奚落、壓製,是他們合法被人欺淩的“同意書”。
生活在底層或中下層的柴米爾人見了他們,可以沒事兒罵罵,發泄發泄在生活上的不如意或被上層人士欺壓的不滿情緒,而身份尊貴,含著金湯匙出生的皇親國戚、達官貴族們,則隨口一個理由,便可肆意打罵,甚至要了他們的“賤命”。因為他們是奴隸,是哈努人。
而此刻小潔的手環上,刻著五個字:拉姆·琪拉雅。
這五個字,使她的心,倍感溫暖和珍惜。
……
“原來小姐在這兒啊。我就說,房裏怎麼沒了人,還擔心她會不會出事了。”小潔喘著氣,對女奴維迪婭說著,眼睛看向花叢中的主人,剛才的一臉擔心立即化成了滿臉輕鬆的笑容。
維迪婭對她溫柔地笑笑,然後走到琪拉雅的身邊,“小姐,真的不用我幫忙嗎?”
琪拉雅一隻手抱著才摘下的幾支黛爾非,另一隻手用食指輕輕將垂下的長發勾到耳後,抬頭衝維迪婭搖搖頭,“不用了,我自己摘就好了。”說完,又低下頭,彎著腰,鼻子湊近那些等著想跟她親近的黛爾非。她輕柔地眨了眨眼,聞著這片她親手培育的白色花海散發出的淡淡清香,心裏感到無比的寧靜幽遠,就好似,遠離了這世界所有的黑暗和不愉快。
今日,她早早地就起了床,這樣,就能盡早地奔來這隻屬於她的花園,采摘這些新鮮的黛爾非。這是一種莖枝微彎,花朵低垂著的白色非洲菊類花,是未曾見過麵的娘親留給她的,最珍貴和聖潔的禮物。她每天都會來這兒照顧它們,陪伴它們,不論是憂愁,還是快樂,都能對它們訴說,就像依偎在娘親懷裏講悄悄話一般地親切。
希望,他們也會喜歡才好。她淺淺地笑著,舉止輕柔地挑選著要采摘的花朵。這些花,可是陪伴了她整整十八年了。嗯,而且,還是娘親留下來的。她又怎麼能不喜歡,不珍惜它們呢?待會兒,她便會將這些花朵紮成一束束的,再綁上些漂亮的淡綠色緞帶,親自送到每一位奴仆的手裏,為他們帶去清新和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