鵝毛般的雪片,紛紛揚揚,肆意飄灑,遮住了北疆萬裏上空的陽光,也遮住了登高遠眺的視野。
銀裝素裹的崇山峻嶺,靜穆得仿佛垂暮的老人。孤城,牆頭鐫刻著龍飛鳳舞、筆力遒勁的兩個字,“成武”。簡簡單單兩個字後麵,是古往今來多少忠魂,多少熱血!
遼闊的雪原盡頭,漸漸湧起黑色的狂潮,須臾之間淹沒了沿途的一切,令半邊天地為之喑暗。那浩蕩的聲勢,地動山搖,打破了所有的靜寂,讓勇者振奮,怯者退縮。
那是這個北疆甚至是整個天下最強大的軍隊!
他們所向披靡,戰無不勝,然而卻是第二次來到這座城下,這是何等的恥辱?
“殺——”雪原上,山嶺上,護城河上,光滑無痕的雪麵瞬間被撕裂。無數士兵從雪中冒出來,從四麵八方殺向來襲的軍隊。
伏兵?
伏兵!
在絕對的實力差距麵前,任何奇謀妙計最終隻會弄巧成拙。兵力漫布,不成陣型,正可以各個擊破;雪下藏身,身體僵硬,戰鬥力更是大減。
這便是五千鐵甲,遭遇上萬伏兵而不落下風的原因。山嶺雪原血流成河,黑甲軍隊漸漸占盡了優勢,然而抵抗之勢卻並未減弱。因為在這身後便是這些獻上生命之人的國都,也是家園!
城樓的主將看著城外的士兵前仆後繼,卻隻能空自歎息。他也知道,自己毫無勝算,所以本想坐以待斃,不如主動出擊。可是,現在他卻隻能看著他們一個個死去,不能救援,也不敢打開城門。
這座要塞是這個國家,也是身後的山陰六國最後的屏障,城門若是露出一絲縫隙,敵人便會像狼群一樣湧進來。他怎敢為了一萬人,背負這樣的罪名?
蒼茫肅殺的戰場一隅,一大一小,兩抹柔弱的身影,伏在血汙模糊的士兵屍體上,嚶嚶哭泣,哽咽了多少話語。身邊敵方、我方的士兵來來回回,誰也沒去搭理兩個沒有殺傷力的女子。
“大哥!你醒醒,醒醒……”
“爹爹!爹爹……”
陸翎兒一手緊緊攬著才滿八歲的侄女,伏在哥哥陸浩然血肉模糊的屍體旁邊,泣不成聲。
第一次,陸翎兒感受到,在戰爭麵前人是那麼地渺小。
一年前,她來到了這個世界,附在一具重傷的身體上。睜開眼的時候,她看見的是一對父女。
“你們是誰?”這是她在這個世界說的第一句話。
“翎兒,我是你哥哥啊。”年輕的父親臉上,是難以置信的表情。
“姑姑,你痛不痛?洛兒最心疼姑姑了!”年幼的女兒一副乖巧玲瓏的樣子。
接下來,在一番自圓其說之後,她成了這個普通士兵陸浩然的妹妹,陸翎兒。
這個世界,與中國古代的戰國亂事類似,充滿了戰亂、動蕩和傾軋。在這樣的亂世,能夠苟延殘喘便已不錯。
在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裏,她和這對父女生活在這個世界的最底層,消除了最初的惶遽,卑微而快樂地生活著。而幸運的是,陸翎兒擁有陸氏父女貧微而細致的照顧,得到了這亂世中比珍珠還要珍貴的親情。
不過,很快平靜的日子就過去了。陸翎兒所在的衛國是個小國,卻有一個強大的鄰國齊國。在一個夜裏,齊國大軍襲來,然後在暴風雪的襲擾之下暫時退卻。時隔三個多月,這支令天下震恐的軍隊又卷土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