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呼喊之聲,老穀主轉過身,皺著眉頭望向遠處,待人到了眼前,才沉聲喝問:“慌什麼?出什麼事了?”
“鐵仁大哥……沒了……”那漢子喘了半響,才痛聲回道,神情激動,眼眶大睜,不讓眼角的淚水流出,可是,那淚水越湧越多,擠滿了眼眶,一滴一滴滑落那粗黑的臉頰……
“什麼?”老穀主楞了一下,沒反應過來,接著身子一顫,似站不穩,搖晃了幾下,“你說鐵仁……他,沒了?”
天空似乎一下子陰沉下來,空氣也凝滯了,沉悶得要滴出水來。老穀主難以相信,二十幾年杳無音信的兒子,突然有了消息,卻是死訊……老穀主再要強,也承受不住,一把抓起那漢子,悶雷似的追問!
待看見那漢子點頭,老穀主鬆開手,望著遠處,眼神迷茫,失去光澤,嘴唇蠕動,卻沒有發出聲音。直到後麵三人將許鐵仁的屍首抬上練武場,老穀主才回過神來,低頭細細打量著自己的兒子。
許鐵仁四十出頭,高大威猛,麵容剛毅,身穿錦袍,腰佩玉帶,在江湖上一定頗有威望,正是男人功成名就,享受餘生的時候,卻怒睜著大眼,聲息全無……除了眉心一個小洞,身體上沒有其他傷口,保存的完好,並不髒亂。
老穀主從他的眼中看到了驚駭,難以置信,以及絕望,這是他從沒看到過的……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兒子竟也有畏懼的時候,究竟是誰?
“一擊致命,沒有絲毫反抗的餘地!”老穀主想不通,以鐵仁的資質和練功的拚命勁,到如今,起碼也是絕頂高手,誰能一招就殺了他,且讓他絕望,毫無反抗之力。
深深地看了許鐵仁一眼,老穀主閉上眼睛,強抑心中的悲憤與痛楚,沉聲說:“鐵牛,是誰送來的?”
“不知道,早上在穀外發現的,沒有別人。”先前那漢子正是許鐵牛,忍著悲痛回道。
“有沒追出去查看?”老穀主盡量放緩語氣,一個字一個字從口中擠出,那每個字都蘊含著無盡的悲傷,還有無窮的憤怒,傳進眾人耳中,不由心驚肉跳,心生驚懼。
“追了,我一看見鐵仁大哥……我就發狂了,追出去十餘裏,要把那凶手碎屍萬段……可是人影都沒見著……”許鐵牛一臉憨相,此時被仇恨鼓動得麵露猙獰,他是許鐵仁的玩伴,素來仰慕許鐵仁。
大多數族人都忘了許鐵仁,尤其是年輕一輩的人,幾乎無人知曉,但是,在許鐵牛的眼中,仍充滿敬佩之情,身上如發光一般,煥發出異樣的光彩。當初許鐵仁要出穀,許鐵牛便堅決支持,覺得許鐵仁的武功高絕,不該埋沒在此……不料,再相見時,卻已生死相隔,他心中的痛楚不比老穀主少。
“穀主,我要出穀,我要替鐵仁大哥報仇。”許鐵牛一抹眼中的淚水,恨聲道。
老穀主斜瞄了他一眼,“就你那三腳貓的功夫,能報仇?”
“鐵仁大哥一定是被謀害的,他武功那麼高,誰能殺得了他。”許鐵牛強勁不小,穀主的話也不管用了。
“不知天高地厚,陰謀詭計也是能耐?你以為磨了幾天劍,就是高手了?”老穀主臉色緩和了些,深吸一口氣,回頭望了望劍山,環顧四周。
這時,聽到動靜趕來的族人已有數百,圍著許鐵仁的屍首,臉上都泛起哀傷,想起了多年前那個俊朗不凡的少年,豪邁大度,指點江山,揮斥方遒……
雲字輩的弟子都沒有見過許鐵仁,紛紛立在外圍看著,感受到悲傷的氣息,心情隨之沉重,感覺到了一絲壓抑,還有一絲憤怒……許雲峰也是如此,緊握著寒光劍,眼中寒芒閃爍!
“江湖恩怨江湖了,要想出去闖蕩,就要做好死的準備!葬劍穀不會為出穀的弟子報仇,這事就算了……按族規,葬了吧……”老穀主忍著悲痛說完,陰沉著臉,一步一步走下山去,那佝僂的背影有了一層抹不去的憂傷,令所有看到之人心生悲切。
眾人不敢違抗族規,低聲應是,數名大漢上前抬起許鐵仁的屍首向西邊懸崖走去。族中的規矩很嚴,隻有為劍而死的男人,才能葬在西邊懸崖下,無疑,許鐵仁有這個資格!
許雲峰看著族人離去,怔怔立在練武場,之前他對死亡沒有多少了解,心中還有幾分好奇,可是早上那臨近死亡邊緣的一劍,讓他明白了死的意義……那是空蕩蕩的,無所依,無所知,一切都消失了,隻剩下無邊的黑暗,最後被黑暗吞噬!
許鐵仁的死,再次讓他清晰地認識到死亡並不遙遠,即使成為絕頂高手,也有被殺的一天……他對死亡不再是好奇,而是畏懼,他不想死,他還要好好活下去,等爹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