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雲峰茫然四顧,殺了那名白臉漢子,沒有痛快,心中隻剩下失落……為了生存下去,有人跪下乞命,有人悍然反抗——乞命者活,反抗者死。
柔弱而生,堅強而死,誰對誰錯?
他開始思索從未想過的問題,族人的選擇,族人的死,驚醒了他……劍穀中人為了祖劍悍不畏死,他們追求的是堅強地生,自由地生,不被奴役,不被欺壓……族人參悟祖劍,是為了奮發向上,獲得更強大的力量,掌控自己的命運。
可是,相對黑袍男子而言,他們弱小如蟻,生死操控在手心,一念之間就能破滅劍穀!
劍穀破滅了,該何去何從?
當烈日從東方漸漸升起之時,許雲峰若有所悟,隻有比黑袍男子更強大才能殺了他,才能殺了二皇子,才能真正為族人報仇。
眺望著北方,目光漸漸堅定,他決定去萬裏雪山,在冰天雪地裏修煉靜心養神訣,盡快提升實力……
萬裏雪山,風雪漫漫,冰寒刺骨,仿若天塹,橫亙天地。
漆黑如墨的夜,與雪山對峙,醞釀著一場暴風雪。閃電在烏雲中若隱若現,仿若遊龍,穿梭在聳入雲端的山巔。
高山,鱗次櫛比,一座連著一座,像是一把把出鞘利劍插入雲層深處。瞬間,一片沉寂,唯有沉重的喘息聲遠遠地傳來。
遠處的山頂上爬起一個身影,在雪白的山頂,異常顯眼。單薄瘦小的身子迎著風顫抖,雙腳埋進雪堆裏,艱難地拔出來,摸著石壁走了幾步,再次跌倒了。
“翻過這座山,一定要再翻過去……”秀氣的小臉上蒼白異常,全無血色,嘴唇凍得黑紫,輕微地顫動著,緊咬著牙,喘著粗氣,黑白分明的雙眸透出堅毅。
深吸口氣,轉過頭去,這是兩個月來,第一次回頭。許雲峰望著遠處,漆黑的天空,雪白的山頭與大地,呼嘯的寒風刮著雪花紛紛揚揚,吞口雪,休息一會。
雪山天寒地凍,人跡全無,翻過一座座雪山,跌倒了,再爬起來,手腳跌破,傷痕累累。內力時刻運轉,抵擋嚴寒,他沒有料到雪山竟如此冷,冰冷入骨。且,沒有食物,一整天見不到一隻動物。餓極了,他挖樹根,草根,填肚子。身體早已疲憊不堪,達到崩潰的極限,他不能停下,隻要一閉眼就要凍死。
他想要往回走,或許能在凍死前,走出雪山。但他不想回頭,不願屈服,區區寒冷就能讓他低頭?不,他緩緩坐下,卻昂起頭,長呼一口氣,靜心養神訣自行運轉到極致,將身上的寒氣吸收,補充內力的消耗。徹骨的寒風如刀子般往他身上紮,稚嫩的臉頰凍得蒼白,頭頂,外衣上覆了一層雪花,他癱坐在雪裏,遠看如雪人。
千裏冰封,萬裏雪飄。入眼處,白茫茫一片,難辨方向。冰冷的寒氣刺破肌膚,來不及吸收,便在骨頭裏肆虐。血液似乎也被凍住了,他咬緊牙關,任寒氣侵襲全身,放緩呼吸,心跳減弱。
彷如溺水之人,呼吸不暢,將死之死,體內的那團寒氣奮力掙紮,遊走四肢百骸,將外來的寒意同化,吸收,迅速壯大。頓時,內力如岩漿噴發一般,洶湧而出,流轉全身,他再次感覺到了溫暖,嘴角露出一絲冷颼颼的笑意。
許雲峰端坐在雪地裏,被冰雪覆蓋,如冰雕一般,一動不動。果然如他所料,靜心養神訣玄妙無比,在生死困境下,更能激發潛能。他靜靜坐著,細細體味著內力如一股暖流緩緩流淌……
兩個月的忍凍挨餓,吃草根樹皮,喝雪水冰棱,終於,在這一刻突破了龜鶴玄功第六重。龜鶴玄功越到後麵,越難提升,想想許多老輩族人終生困在第六重,難以突破,而自己才十二歲便有如此成就,若是爹知曉,定然欣喜若狂……
想起爹,許雲峰的心情不禁暗淡下來,那一絲誌得意滿也消失無蹤。他要對付的是黑袍男子,即使龜鶴玄功大成,也未必是他的對手。如今,他將全部希望寄托在靜心養神訣上,但願那位老神仙不是騙子,若是他的話有一兩成為真,自己就能受益無窮。
“大道三千,唯靜心能養神。身靜則生陽,心靜則生慧,氣靜則生神,神靜則生法,法靜則生道……靜則定,定則得。心靜神虛,七情六欲不足以擾。心定神凝,萬物紛繁不足以亂。心虛神守,滄海桑田不足以憂。心滅神存,天崩地裂不足以亡……靜心養神,一念不生,人我兩忘,善惡不動,因果俱息,元神朗照,得以長生……”默默回想一遍老者所傳之法,玄妙難明,一時難以領悟,許雲峰隻抓住一絲直覺,若有所思,意守丹田,緊守本心,它寒任它寒,它冷任它冷,我自巋然不動,寒冷難侵。
良久,許雲峰清醒過來,恢複了幾分力氣,可是,好幾天沒吃東西了,實在餓得受不了了。塞了兩把雪團入嘴,在寒冷的刺激了,他恢複了幾分精神,直起身子,拄著寒光劍,沿著坡陡低緩的一麵一步步往前走,雪地上留下一個個清晰的腳印,深一腳淺一腳……
到了半山腰,遠遠傳來微弱的求救聲,斷斷續續,在寒風中飄蕩,如鬼魂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