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五常一愣,問:“到底出啥事了?”
方宏達就說,你們走後,那個被打的支部書記就休克了,送到醫院急救,才挽回了一條性命。
“怎麼會那麼嚴重?”
“是啊,腦震蕩,外加鼻骨多處骨折。”
“不對呀,當時也沒覺出有多嚴重呀,不就是挨了王書記一耳光嘛。”丁五常有些納悶了。
“你說得倒是輕鬆,現在不光人躺在醫院裏,連村民都在串聯上訪了。”
“上訪?”
“是啊,聽說幾十號人堵住了牛嶺鎮政府的門口,手持木棍,扯起橫幅,叫囂著要為村支書討個說法,還把邢局長當成了打人主犯,非要以牙還牙不成。老丁,你說這事是不是鬧大了?”
丁五常說:“黨委就沒出麵解釋?”
“解釋了,人家不聽。”
“那派出所的警察呢,讓他們出麵哄他們回去呀。”
“哄了,不管用,說要是不給個說話,就鬧到市府來,那樣的話,性質就全變了,怕是連邢局長也會受牽連。”
“你沒給邢局長彙報嗎?”
方宏達一瞪眼,說:“你傻呀,邢局長一聽這事,還不氣炸了呀。再說了,他一旦露麵,一準會被粘牢了,跟那些泥腿子,有理也說不清。”
“那怎麼辦?”
方宏達低頭想了想,說:“這樣吧,你跟我去一趟醫院,先以個人名義,去探視一下。”
“這合適嗎?”
“怎麼不合適?我們過去的目的,一來安撫一下家屬的情緒;二來嘛,也順便探聽一下消息,等摸清了實情,再商量對策,你說中不中?”
丁五常朝著外屋一看,說:“我手頭還有事呢,要不讓小張跟你去吧,她是個女同誌,那種場合比較合適。”
方宏達眼神鄙視地盯著丁五常,說:“老丁,你平日裏人模狗樣像個男人,怎麼一到關鍵時候就掉蛋了?”
丁五常不跟他計較,說:“我覺得還是跟邢局長彙報一下好。”
方宏達眼圈滴溜溜轉著,說:“那也好,我這邊準備一下,你去跟邢局長彙報一下吧。”
“怎麼說?”
“你就如實說唄,隻是要換一種說辭,就說是從牛嶺鎮黨委那邊傳過來的消息。”說完,方宏達就拉開抽屜,翻找起來。
丁五常裝出一副為難的樣子,磨蹭了一陣,還是去了邢局長辦公室。
一進屋,他就關緊了門,對著邢豐朗如此這般地把方宏達跟自己說的那些話,原原本本搬了出來。
邢豐朗聽後,略加沉吟,說:“這些王八蛋,肯定又在跟我耍幺蛾子。”
“至於嗎?”
“不就一個耳光嘛,會打出那麼嚴重的後果來?”
“可……可這麼一鬧騰,對他們有啥好處呢?”
“這還要問了,還不是為了那點扶貧款嘛。”邢豐朗攥了攥拳頭,說:“你跟他去吧,留意一下病人及家屬的情況,如果有熟悉的大夫,或者護士,就暗中掏一下實情。”
丁五常應一聲,轉身出了門。
沒到辦公室,就看到方宏達走了出來,邊走邊朝他喊:“走,趕緊了。”
到了醫院後,方宏達問都沒問,就直接去了三樓的病房,看上去輕車熟路,一點兒都不陌生。
偌大一個病房裏,隻有躺在床上的一個病人,和坐在床前的一個陪護,屋子裏顯得空空蕩蕩。
丁五常跟在方宏達後頭,小心翼翼走進了病房。
這才看到,病床上躺著的病人真的傷得不輕,滿臉都被紗布包嚴了,隻留出眼睛、嘴巴跟鼻子三條縫隙,鼻孔裏麵還插著一根塑料管子。
旁邊坐著一個女人,看上去身心俱疲,見有人進來,就站了起來,掏出手絹不停地抹著眼睛。
方宏達小聲問:“你是嫂子吧?柳書記他好些了嗎?”
女人低垂著一雙紅腫的眼睛,喪氣地說:“怕是好不了了。”
方宏達說:“嫂子,別盡往壞處想,會好起來的。”
女人歎口氣,說:“真是想不到,好好的人竟然會被打成這樣。”
方宏達說:“眼前最重要的是想法子治好柳書記的病,其他事情過後再說,你自己也要保重身體。”
女人點點頭,說:“打死我也不相信,都是那麼大的領導,心咋就那麼狠呢?下手就往死裏整。”
丁五常心裏沉甸甸的,他反反複複想著頭天夜裏的事情,無論如何也難以把眼前這個人,跟酒桌上張牙舞爪的柳樹根聯係到一塊兒。
不就是一個耳光嘛,會打一個人大活人打成個廢物?
“大兄弟,你說說,我們家上有老,下有小,全靠他一個人來支撐,萬一有個好歹,我們以後的日子該怎麼過呢?”女人說著,又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