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方進醒來時,一道光芒刺得他睜不開眼。當他掙紮著打開眼皮,卻發現滿世界都是無邊無垠恍若浩瀚海洋的藍色,然後他稍微轉頭,一輪耀眼驕陽刺入眼中,這才發現原來自己正仰天躺著,而這巨幅藍色綢緞就是那蔚藍天際。
方進暗忖道,“現實世界中哪裏見過這等蔚藍的天色?”手一撐地準備翻身而起,不料五指卻深陷了下去。四下一看,自己正坐在一片沙漠之中,撐地的指縫間嵌滿了黃沙。他抬首極目遠眺,遠處不知多少裏外,似乎有一個三角型的建築物佇立在地平線附近。
“金字塔!遠古沙漠!埃及!”方進驚呼道,原來這些製造古夢的巫師來自古埃及!這個領悟從腦海間掠過後,他又忽然意識到自己孤身一人出現在這一望無垠、層層疊疊的黃沙中,劉芳去哪裏了?
方進把雙手卷成了喇叭狀,對著四麵八方來回地呼喊,“劉芳!~劉芳!~劉芳!~”喊聲打破了荒漠中的沉默,直衝雲霄,然後隱隱又有回聲般的共鳴,短促而有力地從天際反射回耳畔。
方進喊了一會兒,又仔細地四下打量,發現放眼望去,除了那遠處的金字塔外,茫茫大漠別無他物。他便向金字塔那個方向走去,同時思忖道,如果劉芳沒被埋於三尺黃沙之下,她就必定在那金字塔裏。
驕陽似火,將沙漠曬得像一塊炙熱的黃色鐵板。俗話說,“望山跑死馬”。果不其然,方進在高高低低的沙丘之間,一腳深一腳淺,走了良久良久,但那金字塔仍然像一個黑點一般,遠遠地佇立在地平線那裏。
方進漸漸感到雙眼朦朧,汗水早已浸濕了衣衫,他心中暗罵,“這群老不死的巫師,精神肯定不正常,否則怎麼會把自己及居住的夢境營造成這副鬼樣?”
他殊不知修行最忌聲色犬馬的誘惑,這茫茫大漠確實比五光十色的都市更適合清修。方進不懂這些,嘴裏咒罵連連,卻忽然腳下一空,竟從一個沙丘上滾了下去。
這一滾可不得了,似乎他正好從一個沙丘的高點,滾進了一個深坑。他在這不知數百數千米的落差之間,翻了不知幾千圈幾萬轉,還是沒能翻到穀底。在近乎於無限的翻滾中,黃沙灌進了他的耳朵,灌進了他的嘴裏,最後堵塞了他的鼻孔,方進隻覺得天旋地轉,周身撕裂般地疼痛,終於再次兩眼一黑,昏了過去。
再次醒來時,火辣的太陽已經不在,方進頭昏腦熱,不知身在何處,隨後下意識地一摸頭上,竟然被人包紮了繃帶,驚訝之餘四下一瞧,自己正身處一間茅棚內。
方進越來越糊塗了,不知是誰將他救到了這簡陋的茅屋中?是劉芳麼?還是遠古的巫師們?他帶著滿腔狐疑打量起屋子裏的擺設,發現所有的家具,隻包括他正躺著的這張床,還有一張桌子四把椅子,除此之外別無他物。
方進這次摔得不輕,稍微一動彈就渾身酸痛,但他還是咬牙忍痛坐起身子,忽然“喀拉”一聲響,不知是弄斷了骨頭還是扯斷了筋,背部一陣鑽心的疼痛陡然襲來,又使他砰地一聲摔倒在床上,幾欲昏死過去。
茅屋的門忽然之間被打開了,衝進來一個少女,不由分說指著方進的鼻子伊利哇啦說了一陣,似乎是在責備他。
方進疼得說不出話來,隻能睜大眼睛,驚恐地看著少女唾沫橫飛,正用不知哪國文字教訓自己。
那少女罵了一陣,又拉了一條破毛毯幫方進蓋嚴實了,儼然一個稱職的小護士。隨後她拉了一把椅子坐在了他床邊,隻要方進稍有動靜,便哇啦哇啦罵上幾句,嚇得他絲毫不敢動彈半分。
兩人就這麼四目相接對峙著,氣氛有點尷尬。方進發現這姑娘留著黑色的長發,有著黑色的明眸,但鼻梁卻比亞洲人高,眼窩也深陷下去,儼然是一個中東美少女。
方進試探著問道,“這位姑娘,請問高姓大名?”話一說出口,他就覺得自己好傻,這不就是傳說中的“雞同鴨講”麼?
不料那少女似乎有些明白他的意思,用手指了指自己,輕聲問道,“阿巴貢?”
方進點了點頭,她便又指了指自己說道,“阿尼塔。”
方進心想,原來她叫阿尼塔,就也指了指自己說道,“方進。”
阿尼塔重複道,“方進?”
方進又點了點頭,阿尼塔便咯咯地笑了起來,雙頰露出兩個深深的酒窩。就這樣,兩人在完全語言不通的情況之下完成了自我介紹。
方進心想,眼前這盈盈少女,絕不可能是那遠古巫師中的一個,因為活了數千年之久的人,不可能如此地富有朝氣。那她又會是何方神聖?方進再次陷入了迷思。
正在此時,茅屋的門再次被打開,闖進了一個身材魁梧的男子。這男子光著膀子,滿身紋身,肌肉虯結,雄赳赳氣昂昂卻留著一個小辮子,活像一位蒙古摔跤手。
他走進屋子便對方進嘰裏咕嚕說了一陣,方進雖不懂他在說什麼,但也聽的出語氣頗為強硬。他話說不到三五句,便要伸手拉方進起來。這下阿尼塔可就不答應了,啪的一聲打開了那大漢的手,隨後即裏哇啦地和他吵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