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婉真外嫲和小舅舅直到出殯前一天才趕到,外嫲畢竟年紀大了,加之痛失愛女又舟車勞頓,望著不如以往精神好。抱住徐婉真痛哭了一場,一旁蘇三爺勸道:“阿娘,你瞧外甥女不是好好的,快別哭了。”又將徐文宇抱來見了,蘇老太太才收住淚。
蘇老太太拉著姐弟的手道:“以後有什麼事盡管給我送信。”又指著蘇三爺道:“我讓你小舅舅在這蘇州城內也開一家醫館,也好就近照應。”
徐婉真道:“阿嫲,不要為了我們大動幹戈。”
蘇老太太拭淚,“傻孩子說什麼呢?跟外嫲不要這麼見外,我們以前也有過這打算。”
蘇三爺是蘇老太太的老來子,年紀隻比徐婉真大四歲,尚未娶妻,與徐婉真關係甚好。眉眼生得靈活生動,從小在醫館長大又天資卓越,一身醫術盡得蘇老太爺真傳。當下揚著眉毛,得意道:“小舅舅別的本事沒有,一身醫術那可是天下少有,外甥女你盡管放心。”
蘇老太太剛勾起的悲傷情緒被這話逗笑:“就你能的。”
徐文宇揚起脖子,奶聲奶氣的問:“阿嫲,外公怎麼沒來?”
蘇老太太聞言笑了,“看我家宇兒多乖,這麼有孝心,知道惦記你外公。你外公去嶺南道找藥材,都去了半年,年前一定能趕回來。”親了親徐文宇的額頭:“回來了一定來看你呀,給你帶好吃的。”
到了徐大夫人下葬的日子,為了穩定人心,在徐老夫人的吩咐下,葬禮熱鬧隆重。茶師傅主持了祭門儀式後起杠,僧、道齊誦經,吹鼓手在陰陽生指揮下奏樂。徐文宇哭著摔了瓦盆,徐婉真抱罐跟隨其後。親友所送挽聯、誄詞、挽詩紮了彩棚抬著,沿途不斷有親友加入送殯隊伍,孫家也在其中。徐大夫人生前樂善好施,蘇州城裏城外受她好處的人不少。不少百姓自發扶老攜幼為她送行,黑狗子扶著母親行走其中,那貨郎也帶著幼子婆娘來為恩人送行。可傳為一時佳話。
送走了阿娘,徐文宇變得不愛說話,小小的人兒也不知在想些什麼。徐婉真為引他說話,白日陪他習字帖,晚上耐心給他講來自現代的童話故事哄他入眠。“木偶奇遇記”“白雪公主”聽得徐文宇兩眼發光,性子也恢複了些許活潑。
到了要做七七法事的日子,一家人提前一日抵達廣仁寺,遣過下人來賃下一個小院供徐家人居住,舟車勞頓,各自安頓好不提。
當日天剛擦黑,到了酉時,葛麻進來稟道:“小姐,九少爺已經到了。墨竹說怕明日人多不好碰麵,問能不能今日夜間見麵?”
徐婉真道:“待祖母和外嫲安歇了再去,問清楚見麵地點。”
等到亥時,已是暮色四合,寺廟裏的僧人、仆婦、借宿的家眷均已安寢。徐婉真換上丫鬟服飾,留下桑梓在屋內支應,跟在葛麻身後,悄無聲息的出了院門。墨竹等在院門外,打了一盞竹雕燈籠,引著兩人沿小路往寺廟後方的竹林裏的“聽風亭”走去。
到達聽風亭,徐婉真不由暗暗頷首,孫九少爺行事考慮周到。這個地點看上去四通八達毫不隱蔽,但人在亭子裏便可看到周圍動靜。白日裏遊人來往,到了晚上由於太過寂靜而無人問津,是個談話的好地方。九少爺身著藍色交領袍衫,頭戴軟腳襆頭,標準的讀書人裝扮,孤身袖手等待,看上去身姿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