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九,是徐婉真、徐文宇除斬衰重孝的日子。一早,徐老夫人便吩咐徐大有套了兩輛馬車,一輛坐祖孫三人,一輛坐了玉露、桑梓、奶娘。一行人輕車簡從,往廣仁寺而去。
徐老夫人是廣仁寺的常客了,徐家在此捐了不少香火錢,無論何時來,都是寺裏的上賓。寺廟比普通百姓更懂得“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的道理,就算如今徐家沒落了,享受的待遇仍然不變。見徐家一行人前來,知客僧忙前來接引,有雅致靜室供歇息。
廣仁寺離蘇州城有十幾裏路,坐馬車也需一個多時辰。徐老夫人畢竟年紀大了,受不得顛簸,徐婉真便親自為她捶腰,徐文宇見狀,也溜下椅子,為徐老夫人捶腿。玉露拿來靠墊,徐老夫人笑眯眯地依靠在榻上,享受孫女孫子的服侍。
略歇了一會,寺廟的仆役呈上齋飯。徐老夫人道:“要說齋飯,這裏的隻能算尚可,京郊的‘大悲寺’才是一絕。”目光中露出回憶的神色。
徐婉真笑道:“過幾日我們就上京啦,看來這個春天就能品嚐到了。”
徐文宇聽到有好吃的,口水都快流下來啦,歡呼雀躍道:“我也要吃,宇兒也要吃。”
徐老夫人慈愛的笑笑,道:“好,祖母答應你們,到了京城一定請你們品嚐。”用過齋飯,到前殿上了香燭,又給徐家大夫人添了長明燈的香油錢,一行人折往離廣仁寺不遠的徐家祖墳。
徐婉真攜徐文宇在阿娘的墳前點了香燭,燒些紙錢。時間過的可真是快,一轉眼,阿娘已經走了百日。徐文宇懵懵懂懂知道阿娘已經死去,不能再陪在自己身邊,但相比成人,悲傷的情緒平複的更快一些。徐婉真深深地跪拜在阿娘的碑前,心中說道:“阿娘,我們就要上京了。想必你此刻已經知道,我不是您的女兒了吧。可我仍然把您當做親阿娘,您放心,我一定會照顧好文宇,救出阿爹和阿哥。”
這是徐婉真第二次說這番話,每說一次,胸中的信念便堅定一分,這已經成為她的使命。
回到徐家,宅子裏的白燈籠已經取下,雖然仍然沒有掛上新年喜慶的紅燈籠,但看起來已經沒有那麼蕭瑟。徐婉真、徐文宇均換下粗布麻衣,在此後三年內,衣著素淨即可,首飾都可以適當佩戴。在吃食上不用茹素了,出門走親訪友也不再忌諱,隻是不能談婚論嫁。待三年守孝期滿,才會恢複正常生活。
奶娘給徐文宇換上白色圓領對襟小棉袍,腰間垂下一塊圓形白玉玦,頭戴圓頂兔毛風帽。這些日子雖然不能吃葷腥,但每日一個雞蛋一晚牛乳,徐婉真又每日清晨帶著他在院子跑步,徐文宇在阿娘剛過世時掉下來的肉又長了回來,小臉蛋圓嘟嘟粉撲撲的煞是可愛。
徐婉真的打扮仍以白色為主,白色素緞的襖裙,桑梓將她的頭發挽成雙環垂髻,通身並無任何首飾。徐婉真打量著鏡中的自己,再不見之前的憔悴。在鄭嬤嬤的精心調養下,臉色瑩潤有光澤,這才短短三個月,身體好像又長高了一些,果然是正長身子的青春期。目光觸及手腕,想起一事,道:“桑梓,你把那個苦行僧送的玉鐲拿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