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李氏這裏出來,徐婉真舉步到了寧先生的小院。這個院子處在文翰居東南方的僻靜一角,安安靜靜。
走進爬滿開著黃色小花藤蔓的院門,桑梓拂開那些垂下來的枝條,徐婉真眼前一亮。
院中陳設簡單清雅,處處有著花草點綴其間。
院中的青石條案上放了一張頗有些年頭的古琴,一名氣質淡泊的女子身著石青色暗花衣裙,端坐在石凳上正研讀琴譜。角落處的青銅香爐中燃放著檀香,香氣嫋嫋冒出,襯得她仿佛在畫中一般。
徐婉真示意桑梓在院門處等候,自己輕輕靠近,唯恐驚醒了這幅美麗的圖畫。
感到有人靠近,寧先生抬起頭,淡淡一笑道:“你來了?坐。”
徐婉真斂禮坐下,寧先生素手執壺,為她倒了一杯茶。
茶香縈繞,卻與時下的茶味相去甚遠。徐婉真細細聞了,慢慢品著:“玫瑰、菊花、桂圓、枸杞、紅棗,還有一味是?”
寧先生含笑點頭:“能品出這些已然不錯,還有一味是千日紅。這茶有養氣血、疏肝解鬱的功效。聽說這些日子你病了,喝這個茶比喝綠茶更好,我都配好了的,你帶些回去。”
她眉眼淡然,談吐間並不熱絡卻讓人舒服之極。
“謝過寧先生的茶。”
卻見她噗嗤一笑,如春花般明麗:“看來你我二人,都受這裏影響頗深。言談間都循規蹈矩,哪裏還找的到過去的影子。”她突然感慨道。
“你來多久了?”寧先生單刀直入的問道。
她這樣跳躍式的談話,徐婉真有些跟不上,剛想好要說的話又被打斷,隻好據實答道:“不算久,舊年秋天才來的。”
寧先生歎了一口氣,道:“我卻來了整整三十年,久得我都要忘記前世是什麼樣子。若不是時時提醒,都快要忘記自己還有前世。直到看見你送來的那首歌詞,你知道我有多震驚嗎?”
徐婉真點點頭,她當初看到那曲譜,又何嚐不震驚?她的心情當然理解。
寧先生淡然的眉眼中透出興奮的神色:“原以為這世界上僅我一人如此,沒想到還有故人。我來之前是一名教授古琴的老師,閑暇時喜歡鼓搗一些中國古代的文化,研究在閨閣之中,女子的玩樂妝容。那個時候純粹因為好奇,沒想到我在這裏的後半生,竟然能以此為生。”
她坦誠相待,徐婉真也不隱藏:“我來之前,剛剛從科蒂斯音樂學院畢業回國。”
“哦?你是學什麼音樂?”
“鋼琴。”
寧先生一樂:“雖說音樂都是相通的,你這鋼琴在這裏,卻是不如我的專業對口。”
聽到久違的現代詞彙,兩人之間的距離一下子拉近許多。徐婉真莞爾一笑:“您說的是,我學了二十年的鋼琴,到這裏實在是派不上用場。唯一的好處便是看懂了先生的琴譜。”
寧先生爽朗一笑,道:“這世上隻得你我二人,就別先生來先生去了,顯得極見外。我閨名雅楠,剛滿三十歲,這個年紀可以當你母親了,你叫我楠姨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