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一個人渾身濕淋淋的,從廚房的大水缸中狼狽爬出來。
這座驛站配有一名驛丞、四名驛卒,他是其中一名驛卒的侄兒,叫做彭六。因這裏地處交通要道,時常有商隊停駐,他又賦閑在家,二叔就讓他來這裏幫工,掙點錢貼補家用。
他在這裏,已經幹了一年多,迎來送往的,他嘴巴又甜,這棣州的地方官倒是都認得他。
陳校尉他們做慣了這樣的事,不可謂不小心。先是殺光了所有的人,又到驛丞房裏拿到了名冊,一一核對過。確認了無漏網之魚,才放火燒屋。
也算是彭六命大,他眼饞著那盤羊肉,又怕被二叔知道,便半夜裏偷偷摸到廚房裏,想切兩片帶回房裏慢慢吃。
在驛站這個清水衙門,羊肉可不是能經常吃到的東西。沒有客人來,那就隻能想想而已。
沒想到,他剛進了廚房,就察覺了不對勁。聽到院中有細微的腳步聲想起,偷偷從門縫望出去,看見有人提著刀,從背後上前,一刀就了結掉巡夜的趟子手。
彭六急忙捂住自己在嘴,不管那些人的來意如何,保住自己的命才最重要。他在這裏做了一年多,對廚房熟悉無比。四處看看,蜷縮了身子,將自己鑽進那口大灶燒柴火的地方。還好他才十二歲,
剛剛藏好沒多久,就聽到有人推了廚房的門,手中舉著火折子四處查看。角落處的柴堆、案板兩邊擺放的米麵缸子、水缸,都被那人舉著劍狠狠插入。
他屏住呼吸,半點聲響也不敢發出。等來人走了,才敢輕輕喘氣。這是哪裏來的殺神,竟敢在驛站下手?彭六腦中一片混亂的想著。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感到氣溫越來越熱,從灶孔出望出去,隱隱有著火光。
遭了!他們要放火燒了這座驛站。躲在這裏,遲早也是死路一條。不能亂不能亂,他猛掐自己的掌心,這個時候出去,要是他們還沒走,被發現了也是死。
在生死攸關之際,他突然急中生智,想起廚房是用黃泥混著漿糊做的,一時片刻不會燒塌。等火勢猛了,那些人也待不住,隻能走。
那麼,等火燒得最猛的時候,自己從這裏逃出去,跳進那口大水缸裏,一定可以逃出生天!
想到這裏,彭六不由得感激起自己的勤快來。今兒做完了飯,他見廚房裏沒了水,便去井裏擔了,將水缸注滿。
他當時想著,這裏住了這麼一個大商隊,明日早起定要用很多水。水缸裏沒了水,自己又要挨一頓二叔的排頭。
沒想到,這缸水竟然救了自己的命!
彭六在水缸裏爬出來,連連咳嗽不已。空氣中飄蕩這大火燃燒後的火氣,其中還夾雜著屍體被燒焦的臭氣。
這一夜,他被嚇得夠嗆,就算火勢滅了他也不敢出去。
直到天色大亮,他想著那幫人既然是趁夜殺人放火,必然是不敢在白日亮相。又偷偷在廢墟中看了四周很久,才連滾帶爬的,沿著他走慣的小路,離開此地。
……
五日後。
孫掌櫃帶著糧車,浩浩蕩蕩的進入了棣州的府城。在城外,就將遮擋糧車的油布全部揭開,一袋袋大米沉甸甸的露在外麵,離得近了,還能聞到新米獨特的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