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追逐冰球的90後(1 / 3)

人物

作者:張 卓

拖著重重的裝備箱,張梓宸走進更衣室。他特地選在靠門口的長椅坐下,方便和隊友第一時間打招呼。作為隊長,他剛從香港度假歸來,缺席了幾節訓練課。晚上9點時,更衣室裏的男孩多了起來,他們重重地拍打張梓宸的肩膀或頭盔——這是這些男孩間表達友好的方式。

晚上,張梓宸所在的冰球隊冰龍隊有一場教學比賽。對手是教練和其他俱樂部的一些隊員組成的雜牌軍。

比賽開始,張梓宸身背4號球衣上場,他的球風一眼可見,開場就氣勢洶洶。一個還沒有進入比賽狀態的教練被他撞翻後,爬起來尷尬地笑了笑。

貴族運動

作為北京業餘冰球隊冰龍隊的隊長,在圈子裏,張梓宸是“叱吒風雲”的明星,能跑能突速度快。去年,他破格入選到國家少年冰球隊,成為第一個從業餘直接跳入國家隊的冰球運動員。

這五年,很多業餘冰球俱樂部的很多老板都想挖他,列出各種條件誘惑,但張梓宸和家人對錢並不那麼在乎。

張梓宸的父親是軍人,退伍後在地方稅務局幹了兩年。1980年代末,他和做教師的妻子下海,經營零售小家電,後來生意做大。1995年,張梓宸出生時,這個家庭已經完成了財富積累的第一步。

張梓宸小時候很膽小,學滑冰時,他的姐姐穿起鞋就能滑,他卻在一旁嚇得哆嗦。父親急得罵他:做個男人不能這麼 ,必須上冰。

2000年,在國貿滑冰教練的建議下,5歲的張梓宸開始學冰球。直到今天,在中國,冰球依舊是一項貴族運動。一雙冰鞋200—500美元不等,一套裝備至少人民幣三千元,再加上男孩身體發育迅速,每年需更換;在北京,上冰一次每小時200元的培訓費,各種不定期的小課輔導費用不菲;每逢出國比賽,舉家前往,十幾萬花銷稀鬆平常。

“在北京,冰球是中產階級才能玩得起的項目。”冰龍隊教練劉寧說。他是哈爾濱人,最初,他在哈爾濱某俱樂部執教,“在哈爾濱學冰球便宜,一個月學費190元。家長送過來,都是抱著讓孩子進專業隊的希望。因為進了專業隊就等於捧了一個鐵飯碗,分配時檔案在人事局,算幹部身份。北京這邊不一樣,家長送孩子過來,最重要的目的是強身健體,培養男子漢氣魄。”

跟張梓宸一批學冰球的少年,大多1995年—1998年出生。10年前,在北京打冰球的孩子鳳毛麟角。北京最早的一支業餘少年冰球隊叫SPORT BEIJING,是外國商會為駐華商人的孩子組織的。張梓宸和他的隊友們最初對冰球的興趣都來源於“看到國貿冰場那麼多黃毛小男孩穿著很酷的裝備在打球”。

北京第一批學冰球少年家境也很相似:父母或在外企工作,或有留洋背景,家境優越,典型的中產階級,負擔一年十幾萬的冰球學費毫不費力。英達的兒子英如鏑即是這幫孩子中的代表。

冰球場上的力量和速度讓張梓宸著迷:在快速的攻防轉換中,他需要敏銳地尋找到對手的缺口,還需要謹防他人的衝撞和用力去撞倒別人,他必須時刻保持無盡的戰鬥欲,隻要上場一分鍾,他的脈搏就可以達到220次之高,那種血脈張的感覺接近一名短跑運動員100米的運動量。一般打上1分鍾,他會大汗淋漓要求被換下——在冰球世界裏,頻繁換人再正常不過,美國NHL聯盟60分鍾的比賽要換60多次人。

讓張麗印象最深的一次比賽是打到加時賽,教練選張梓宸去打金球。和每個傳統的中國母親一樣,張麗心怦怦跳,怕“孩子失誤,下來會被其他隊員埋怨”。“但我看他小眼神很堅定,這個金球打進後,我覺得兒子在這個項目上變得很有自信。”那年,張梓宸7歲。

和張梓宸一樣,冰龍隊的其他男孩們也樂於在場上“像個男人一樣去戰鬥”。

前不久,在北京有一個小型冰球業餘比賽,冰龍隊很多隊員外出度假,本來一支完整的隊應該有20名隊員,但冰龍隊隻報上8個人。比賽前,很多家長覺得輸定了,因為“連人都沒得換”。但比賽一開始,這幫孩子“根本什麼都不管,隻想著贏”。當比賽結束時,8個隊員齊刷刷撲倒在冰麵,沒一絲力氣慶祝勝利。倒是站在場邊觀戰的家長哭著喊著都瘋了。“這是兒子給我的禮物,太驚喜了,”一位父親回憶說,“第一次覺得,他像個男人!”

單挑

張梓宸摘下手套時,已經想好了:幹上一架。

這是一場和強隊的比賽。對手叫希望隊,隊員大多來自哈爾濱、齊齊哈爾的體校,他們是國內第一支職業冰球隊,年齡在12—18歲之間,平時住在冰場,集中管理,一天兩次上冰,吃住俱樂部全包,晚上會上一個小時的文化課。

張梓宸評價:希望隊的打法有點髒,小動作不斷。衝突也來源於此。在場上,希望隊的一個隊員一直罵張梓宸,張梓宸說:“你再罵我,我就打你。”對方繼續罵。張梓宸走到角落裏,摘下手套——在冰球場上,正麵衝撞是合理且必須的,當衝撞升級為矛盾時,雙方隊員是被允許幹上一架。但前提是,必須摘下手套和頭盔,單挑。這是冰球遊戲設定好的憤怒,沒有恨,隻有男人間的一決高下。單挑在每一場正規的冰球比賽都會發生,在世界大賽中更是收視率的保障。